天還是很冷,一片雪海中偶爾點綴著艷艷的紅,虞枝枝折下一枝梅,心中盤算著要放在房內的陶罐中。
她又走了兩步,忽然在前面看見了穿著黑色大氅的齊琰。虞枝枝有心想避一避,但是齊琰顯然已經看見了她。
虞枝枝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行禮。
齊琰懶懶地抬了一下手讓她起來,他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忽又停下來,轉頭對她說“陪我走走。”
虞枝枝心中郁悶,卻不敢拒絕,她走上前去。她感到齊琰身邊很暖和,不知是不是錯覺,因這一分暖意,走著走著她情不自禁地離齊琰更近一點,在她發覺后,又趕忙心虛地退開了。
齊琰似乎也發現了,他垂眼看她,抽走她手上的梅枝“虞娘子對我心悅如此,我受寵若驚啊。”
他雖是這樣說,可是神色冷淡,對虞枝枝的逗弄只是隨性而為,坦然得讓人無言。
按理說虞枝枝應當習慣了齊琰冷淡的調笑,但這一次,尤憐之前對齊琰的評語不由自主地出現在虞枝枝的腦中。
身材高大,猿臂蜂腰,肌臂英武
停
虞枝枝睫毛顫了顫,微微低下了頭。
齊琰帶著虞枝枝走了幾步,漸漸開始覺得身后腳步很慢的女郎是個累贅,他開口,想要趕走虞枝枝,但是前面一陣喧鬧,將他的話暫且壓住了。
喧鬧中心,聚集了好幾個宮人,圍在中間的是尤憐,還有一個帶著木釵,穿著舊衣的清麗女子。
尤憐似乎在和那個女子爭吵。
尤憐說“薛良玉你怎么在這里”
尤憐認出了面前的女子,她叫薛良玉,曾經和尤憐一同在掖庭宮做事,尤憐很厭惡她。
因為薛良玉的父親是兩年前鮮卑大戰中,虞陽的手下。
尤憐冷笑了一下“也是報應,你父親是虞陽手下的爪牙,愧對天下,你合該在這冷宮待一輩子。”
冷宮雖然人少,可熱鬧更少,這里兩人吵鬧起來是冷宮難得的熱鬧,所以這里聚滿了人。
當眾人聽見尤憐說對面名叫薛良玉的女子父親是虞陽手下的時候,都露出了冷意,謾罵聲也漸漸響起。
薛良玉表情冷淡,微微偏頭,看見了站在人群之外,臉色煞白的虞枝枝。
虞枝枝僵在原地。
看熱鬧的宮人嘴中對虞陽咒罵不已,謾罵聲像冬日的冰水漫到了虞枝枝的口鼻,她喉嚨發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很想大聲呵斥這些人,但是她眼前卻出現了姆媽布滿皺紋的臉。
虞枝枝喉嚨發干,她仿佛回到了那個暗室。
虞枝枝看著薛良玉。
她認出來了薛良玉,薛良玉是父親虞陽手下薛校尉薛安的女兒,也是前次她在冷宮里撿柴火時,看到的一晃而過的女子。
薛良玉現在因為兩年前鮮卑之戰而備受羞辱。
虞枝枝捏緊了手指,指節白到泛青,她強壓住腦海中姆媽一遍遍的逼問。
“你的父親是誰”
虞枝枝抬起腳,往前走了一步。
齊琰轉頭看她,眸中藏著思索之色,但虞枝枝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她甚至忘了和齊琰告退,就這樣一步步走遠。
虞枝枝走到人群之中,她費力推開了宮人,走到薛良玉身邊。
薛良玉抬頭,卻悄悄用手推開她,動作輕微地搖了搖頭。
尤憐發現了站在薛良玉身邊的虞枝枝,她疑惑地問“怎么了”
虞枝枝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薛良玉再一次對她搖頭。
虞枝枝絕望地發現,她說不出口。
姆媽成功馴服了她,她再也無法大聲告訴別人,她的身世。
虞枝枝掩住眼中的沮喪,她低下頭,說“五殿下要見你。”
尤憐一愣,目光從虞枝枝身上移開,看向了后面站在雪中的齊琰。
尤憐收起她的一臉戾氣,笑了起來。
不知是因為聽到齊琰的名號,還是因為尤憐不再拉著人吵鬧,總之,人群散開了,薛良玉看了看虞枝枝,也轉身離去。
虞枝枝這時才感到身后有冰冷的視線,她轉頭看到齊琰在看她,她驚覺做錯了事,一身冷汗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