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這頭幾日都該去向太后和皇后請安。
昨天因為醉酒昏了頭動了胎氣,他免我去建章宮請安,但后幾日我自知卻萬不能免了。
這是我躲也躲不掉的,即使我再怎樣不想見到藺爾玉。
建章宮門口積雪因為昨夜大雪又厚了些,大概我來得早,灑掃的宮人還在忙碌。
我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雪好不容易到了門前,正瞧見一道溫婉藍衣身影亭亭立在那兒指揮宮人掃雪,我便微笑著喚道“蓮稚姑姑”
蓮稚旋即轉過身,笑盈盈地沖我福了福身“見過應答應。太后娘娘昨日聽說應答應動了胎氣,正擔心著您,應答應快進來吧”
蓮稚身為太后身邊的女官,處事向來滴水不漏,八面玲瓏。
這闔宮上下的人見了蓮稚,誰都要給她幾分面子,恭恭敬敬喚聲姑姑。
我剛要抬腳進建章宮,忽然背后接連幾道高亢聲音響起“皇后娘娘鳳駕到”
“貴妃娘娘到”
“賢妃娘娘到”
聲音響徹寂靜宮闈。
我不得不頓下腳步,回頭就見幾副軟轎緩停在路旁。
軟轎是高位才有的代步工具,低位的妃子只能走路了,我一連見到三抬轎子,已聞見淡淡火藥味彌漫于這朔雪紛飛的建章宮前。
自那最奢華高貴的泥金鳳輦的五彩七寶鳳帳里伸出一只手,但見純金護甲綴滿各色寶石,襯得那手愈發纖白。
鳳儀宮大宮女含歌便攙著那只手,小心翼翼扶了皇后下輦。
我倒隱約瞧見蓮稚眉宇透出淡淡不滿。但想也是,建章宮前,太后跟前藺爾玉的做派也這樣高調,我若是蓮稚,我也不高興。
當然這里還輪不到我不高興,我只有福身行禮的份。
那邊唐貴妃和賢妃也下了轎子,我便默默讓了幾步,行禮道“參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賢妃娘娘。”
我不知賢妃小產沒幾日為何不告假休養堅持要來請安,悄悄抬頭,見那麗人本該嬌艷的面龐才區區幾日已憔悴不堪。
鳳皓萱目光怨艾,倒是死死盯著貴妃。
貴妃面容臨風皓月,單單往那里一站,便似瓊花玉樹般。她瞧見我,微微頷首,但礙于此處最大乃是皇后,便不好叫我起身。
藺爾玉錦衣華服,珠翠滿頭,十二尾鳳釵在她鬢發間招搖伶仃。
她面上帶著笑,做了一派雍容的樣子,閑閑步到我的身側。
我感到一陣惡寒,想著此時愈應放低姿態,方可自保,便仔細斂了眉目,身子也勉力端穩。
我知道她拿目光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笑著說“應答應倒是來得早啊。本宮聽說應答應日日來侍奉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膝下盡心盡孝,勤勉可嘉。”
我也做出個笑,回道“臣妾無才無德,能伴侍太后娘娘,是臣妾福分。”
風雪忽然起了,雪撲簌簌落在身上,她仍未叫我平身。
她跟鳳皓萱,還有沈重因,他們怎么都喜歡這樣折磨人。
端得久了身子便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栗,我咬了咬牙,心想,這深仇大恨我再為你添上一筆。
這時后面蓮稚恭恭敬敬道“各位娘娘,太后娘娘請各位娘娘進去說話。”
藺爾玉看了我一眼,從容步入宮中。貴妃也嘆息似的看我一眼,緊隨其后。
鳳皓萱倒是在我面前住了步子,我低眉順眼,她卻是恨恨地,說“應答應這胎可要保重,免得,免得被小人所害了”她的話聲不大,仿佛是刻意說給誰聽的。
大約她是說給貴妃聽的。
我道“嬪妾謝娘娘教誨。”
她啞口無言,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