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花了好幾個時辰去學了道棗泥山藥糕,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
反正傾歸她們很喜歡,我也很喜歡,哈哈,他不吃我就帶回去分給大家吃。
不及多想,我便同捧月一起出了暖閣。
正殿的門虛掩著,應是給我留的門。
推開門,更濃烈的藥味沖上鼻腔。
幽幽的一盞燈燭燃到了尾處,因推門的動作搖晃得張牙舞爪,像殘焰最后的掙扎。
我想大約它點了很久了。
沈重因在案前支著頤垂首不知在看什么,我輕輕走到他身側,才發覺他已經睡著了。
案上還攤了本冗長的折子,上面涂鴉亂畫著什么我也沒看明白,他的右手還握著朱筆,只是那筆上朱砂已在折子上滴落了兩點濃漬。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他手中的朱筆,本想扶他去榻上安睡,但這動作驚得他的淺眠驟止。
他帶著睡意和濃重鼻音的聲音響起,細細的,低低的,“唔。朕睡著了。”
他慢慢抬頭,于是看見了我,我差點松手,他朝我抿嘴一笑,笑得竟有些撇開世俗的單純。
但我疑心那個笑是我看花了眼,他迅速地斂去神色,冰冷,又散發著帝王氣息。
“你來了。嗯,不必多禮。”
他從座上站起,額角滲出汗珠,一行行滾下面頰。
幽寂的燭火照著他的面容,只顯得慘白。
我心中有些鈍痛,他眸光一直明滅,也不看我,我半扶著他要去榻上休息,他還說什么,你連自己也顧不過來,還要照顧朕
我噘著嘴想我至少比現在的你好一點點。
只是明明在病中,他渾身的凜冽氣息只增不減,對我的時候,仿佛也冷了很多。
好像關系又回到了十二月的時候。
“替朕寬衣。”
連話都一模一樣。
我低著頭害怕又說錯話,便小心翼翼地只管做事。
不小心碰到那個地方,我連忙縮了手,他的聲音在我頭頂幽幽響起“湘美人,你不用如此取寵。”
他覺得我是故意的
我委屈地抬眼望他,可卻只見他冷冷看著我,一只手已經輕抬了我下巴,如曾經一樣。
他冷冷說道“你只要做好朕交代你的事,朕就會給你地位,寵愛,榮華。”
我狠狠一顫。
所以,都是假的
所以他,這些日子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所以他的那句話,“沅有芷兮澧有蘭”,只是恩賜我的,所謂“寵愛”
所以他在結案的那一天給我戴上的發簪,只是因為我做到了他要我做到的事情
所以。
所以
這徹頭徹尾,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錯付了心思。
為什么他要拼起我碎掉的琉璃心,又親手打破。
為什么要揭開我的傷疤,要我面對殘忍真相。
為什么許下一場旖旎的夢,要以這樣的結局驚醒它。
我望著他,有許多委屈一時如鯁在喉,靜默的半晌里那支燭燒到了盡頭,忽然滅去,陷入徹底的漆黑。
我最后只說,臣妾明白。
明白是我再次動了妄念,是我再次犯了傻,再次地,又輸掉了自己。
他睡下后,我坐在正殿的門檻上,捧月乖乖在我旁邊提著食盒,我打開來摸了摸,還熱的,也許他睡醒后會餓一點,那時還可以吃。
只是驀然覺得,有點有點,難過。
他對我和對他的滄海劍,其實沒有什么不同。
人不如劍,也許。
作者有話要說阿頹多喝熱水。
狗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