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層樓板,同樣茫然的人還有田藍。她現在相信空間不過是南柯一夢了,她都已經不搞宅斗,確定去軍墾農場,目標遠大動機明確,結果一連好些天,日歷都撕到九月份了,空間還是丁點兒表示都沒有,仿佛從來就沒存在過。
眼看天亮了,她從床底下鉆出來,認命地去刷牙洗臉。算了,沒空間就沒空間吧,反正要去部隊了。就是伙食差點也無所謂,能填飽肚子就行。
田藍刷好牙出衛生間,陳書記夫妻已經去上班,胡阿姨也出去買菜了。
剩下陳立恒坐在餐桌旁放下筷子,拿起旁邊椅子上的軍挎包遞給田藍“這個,送給你。你坐火車走的那天我要上課,不能去送你了。”
田藍暗自在心中挑眉,送我大可不必,大家的交情沒到這步。
她接過印著五角星和“為人民服務字樣”的軍挎包,疑惑道“是什么”
打開挎包的搭扣,里面裝的是兩本書,一本是共產黨宣言,另一本是俄語教材。
田藍滿頭霧水地看他,這家伙抽哪門子的風,給她這個作甚好吧,俄語教材勉強可以認為是在給她補課,但是共產黨宣言有什么用。
陳立恒不自在地挪開視線,眼睛盯著窗戶說話“這個,可以辟邪。”他加快了語速,“我小時候我爸剿匪,保姆把我塞在床底下我才沒被捅死。后來我老做噩夢,我爸就把這本書壓在我枕頭底下。共產黨宣言不怕任何妖魔鬼怪。”
田藍撲哧笑出了聲,她想到了她爸科室主任的鎮科之寶是一本毛選,常年供奉在他們辦公室柜子的最高層。誰要是不小心關上了柜子門,那天整個科室就會忙到飛起,什么樣稀奇古怪的病人都有。
她點點頭,算是謝過了對方的好意。
陳立恒抿了好幾下嘴唇,才鼓足勇氣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過得那么辛苦。”
他知道他愚蠢,可是田紫云也不吃窩窩頭這些的,他以為田藍也有副食品補充營養。畢竟像他爸媽這樣嚴格的父母,在整個市委家屬區不說絕無僅有也是鳳毛麟角。
田藍笑了笑,沒吭聲。也是,后浪怎么可能理解浪花的辛苦,天然存在階層壁壘。不過餓死了的人不是她,她沒資格替人原諒。
陳立恒等不到對方說沒關系,也不敢奢求,只硬著頭皮強調一件事“那個,舉報信不是我寫的,你的那個舉報信不是我寫的。”
現在家屬區不知怎地流傳出一個小道消息,說當初不想讓田藍去文工團的人是他陳立恒,因為他不想娶田藍。他都快氣死了,他不喜歡田藍不代表他能做出這種下作事。
田藍暗道,別搞得好像你以前做的事有多光彩一樣。不過面子上,她還是點頭“我知道,你沒那么蠢。”
陳立恒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田藍在心中補了一句,不過也沒多聰明。她正色道“你仔細好好琢磨琢磨,能傳出這種消息的人會有誰。凡事多留個心眼,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不得不說,投胎是個技術活,有對好爹媽實在太重要了。就是看在吳阿姨跟她老公的面上,她田藍也不好意思對陳立恒動手啊。
陳立恒還沒蠢到沒邊,瞬間就反應過來。還能有誰,除了田紫云還是田紫云。
他媽說的沒錯,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別看田大富當著人面對田紫云又是打又是罵,結果同樣是沒考上高中,田藍要去軍墾農場參加農業勞動,田紫云卻讓田大富直接塞進了清江高中。這就是在走后門
田藍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趕緊勸他稍安勿躁“我去寧甘農場挺好的,我不想再起任何波瀾。”
小朋友,不要打草驚蛇。明年就是1966年了,運動一來,還愁沒人拿這事做文章到了那時,這個把柄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呢。
就是不知道前天當著她的面趾高氣昂地強調自己是個高中生的田紫云,到時候會是怎樣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