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急了“在國內學個屁呀。從78年考上研究生到現在,咱們上過什么課除了做題還是做題。我承認教授是好人,對我們都很照顧。但你必須得認清一個事實,任何一位偉大的數學家不是靠做題做出來的,必須得搞研究。有人指導我們搞研究嗎教授自己都忘了要如何做研究了吧。你留在國內,有什么意義繼續找難題做嗎就是做出來了又怎樣”
他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直接抓著同伴的腦袋晃一晃,好把他腦袋瓜子里裝的水全都倒出來。
這個混賬東西,為了出國留學,突擊學了法語。短短數周時間,他就已經能夠聽懂自制的收音機里的法語新聞。
如此天才,卻在關鍵時刻犯渾,明明邁在命運的門檻上,卻說不要出國了。
真是瘋了。
做引體向上的少年,額頭已經冒出白霧,整張臉都被霧氣攏著,叫人看不清神色,聲音卻無比清晰“誰說沒事可做我在學習呀。”
“學什么你還有東西可以學嗎國際奧數題我們都已經做出來匯編成冊子了,你還能找到什么題目做”
“不是做題,做題只是消遣而已,我已經消遣了這么長時間,該好好學習了。”
“所以我們要出國呀。”同伴急得夠嗆,可作為眾人口中的神童,他明白真正的天才,也就是他的同學兼朋友思維方式總是迥異于常人的,他不得不諄諄善誘,“到了國外,我們能夠學到最先進的數學知識。你不是說想填補國內的代數幾何方面的空白,開創一個新的時代嗎不出國學習,怎么可能實現這個目標”
做引體向上的少年終于停止了鍛煉,同樣坐在單杠上,朝朋友露出了一個恍惚而甜蜜的笑容。
任誰看到他如此笑,肯定以為他在想念心愛的女孩。
結果他說出來的話卻是“我找到了學習的途徑,跟著電視機學。”
同伴差點沒暈倒,用痛心疾首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崩潰“同志,我親愛的達瓦里氏,你怎么會想到跟電視機學呢對,我知道有電視大學。可你難道不曉得上電視大學的都是考不上大學的人嗎國內最一流的大學都已經沒辦法教你了,你居然指望電視大學能夠讓你學到知識。”
額頭上還冒著汗的少年認真地看自己的朋友“能學到的,就是代數幾何課,講的很好,我覺得很有收獲。”
同伴懷疑自己的朋友魔怔了。因為長期做題,沒有教授上課,所以他已經喪失了辨別能力,隨便看了堂電大課程,就當成是寶貝。
他苦口婆心地相勸“你得知道,我國在代數幾何方面幾乎是空白,如果想深入學習,必須得去蘇聯、美國、法國這樣的代數幾何強國。國內的老師如果有這個水平的話,國家為什么還張羅著送我們出去留學呢難道為了讓我們見識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嗎”
少年額頭上的汗被夜風吹干了,他伸手拽自己的同伴“走,我帶你去看,上完一節課,你再評價課堂有沒有價值吧”
他雖然瘦弱,但力氣顯然不小。他的同伴被他拽下了單杠,又拖著往前走,只能發出無謂的抗議“我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沒意義的課程上,我得盡快出國,我要學習最新的知識。”
可惜秀才遇到兵,偏偏土匪還有文化,倒霉的年輕人只能任憑他的抗議隨風而散,他還是被一步步地拖走了。
田藍等人隱在黑暗中聽完全場,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方秀英感慨萬千“他居然放棄了出國。”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這種情況就困守偏遠山村的下放知青放棄回到大城市一樣。周圍不會有任何人佩服他不忘初心,只會說他傻。包括高調把他當成留守知青典型大肆向群眾宣傳的人,也會在心中嘲笑他腦袋壞了。
誰不想過好日子
田藍轉過頭,笑著看她“你不也放棄了出國嗎”
方秀英十分現實“那是因為以我現在的能力出國也沒辦法讀大學。如果我能干什么端盤子還是刷盤子難道換一個地方刷盤子就變得高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