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出門時,西河鎮上才多出了幾道百姓的身影。
原本他們幾人準備瞧瞧附近的醫館是否開張,掌柜給他們指了方向,他們去了三家都被毀的差不多了,末街的那家姓沈的那家還算完好,不過門半敞開著,里面的藥包散亂一地,看著倒是像被搶劫了一般。
“請問沈醫師在嗎”
云容在門上敲擊了兩下,并未聽到里頭有什么動靜,剛想進去瞅瞅,余光瞥見似是有誰趴在墻角處,偏頭再去瞧,小孩轉身就跑。
不用吩咐,酆鄲已經不知道何時跑了過去將小孩拎在了手上。
是個將臉抹的烏漆嘛黑的小孩,裹著打補丁的厚棉布在酆鄲手中不停地揮舞手臂掙扎著“放開我”
云容掃過小孩瘦巴巴的臉頰,將掌柜塞給他們的饅頭遞過去一個,還暖呼呼的,有點威逼利誘的意思“吃嗎”
那小孩盯著那饅頭許久,卻比想象中更有骨氣地扭過了臉龐“我不吃”
還挺有脾氣。
云容笑著將饅頭掰了一半下來,笑瞇瞇的繼續問“我們并無惡意,只是途經此地,找沈醫師有些事。運福樓的掌柜你認得吧,昨日我們在他那住下的,這包子也是掌柜給的,若我們是壞人,也住不進去。”
見他被說得一愣一愣,云容將饅頭塞到了他的手里,軟綿綿的,小孩下意識地吞咽口水,他都能想到這饅頭咬下去的口感有多好了,但
他想將饅頭還給面前穿著道袍的女子,卻又被推了回來“乖孩子,吃些吧。”
餓了許久,又被這樣柔聲對待,他吸著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臟手減少同白花花饅頭的接觸,也不吃,被酆鄲放下來之后仰頭望向云容,眼里仍含警惕“你們找沈醫師有何事”
“買些傷藥,”云容打量著他身上是否有傷,見他只是臟了一些便望向了別處,“力所能及地幫些忙罷了。”
方才他見他們的確是客氣地敲了門才準備進去,男孩相信了大半,他遲疑了一會兒“昨日沈醫師被山賊抓上山了,聽說是要他給大當家的治病,現在還沒見回來”
“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余光偷瞥著手里的饅頭,聽到問話連忙抬起眼睛,難掩緊張地回道“小魚。”
察覺到小魚的窘迫,云容溫聲催促“快吃吧,冷了就沒這么好吃了。”
酆鄲將目光從云容的臉上又挪到了小魚漆黑的臉龐上,他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就這么仰望著云容,那樣的視線他似曾相識,似乎
同他剛出世時從她那得到的第一份善意,她的笑容,她溫柔的眉眼,還有她輕聲細語將他當做同類對待時,都成為了他如今無法從骨子里剔除的親近緣由。
她像一團帶來溫暖的火,但不會灼燒皮膚,在這樣寒冷的春季誰會拒絕這樣的一份情誼呢。
小魚舍不得吃,說家里還有一個妹妹餓著肚子。
云容推了推他“把你妹妹也帶過來。”
四處有人在窺視著,若是她將饅頭給了他,許是他們一轉頭他就保不住饅頭了。
小魚聰慧,一下子就明白了云容的意思。
他囫圇吞下饅頭,高興地往回跑。
酆鄲望著那道遠去的身影,和云容未曾收回的視線,微抿著唇,拉扯著她的衣袖。
他長得很快,不過幾日已經比她高了許多,所幸還不足以需要仰視的地步,云容跟隨著被扯動的力道看去,少年垂眸遮掩住了幾分眼神,他扯了扯嘴角,朝她小小的笑了一下,轉瞬即逝。
她應該多看看他的。
他比那人類小孩干凈,比他好看,也比他更喜愛她。
但她似乎不懂,也回了一個笑。
“你也餓了嗎,酆鄲”
聽她這么問起,酆鄲不知該氣惱她在這方面足夠愚鈍不曾發現他的討好,又或者高興旁人若是想討好于她也并不簡單上糾結,他比人類少了幾分委婉和羞恥,因此也更容易直白地表達著自己的心中所想,讓兩人的交流顯得更為簡單。
不知是否因為未曾進食,他今日唇色淺淡,濃睫耷拉著,端麗俊秀的臉龐上竟瞧出幾分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