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座山,就到了熟悉的地方西山山坳。霧蒙蒙,看不見谷底的情狀,在山道上,車子行進的很慢,彎道很多,我貼著車窗往下看,直覺得白茫茫一片,車里的溫暖的氣息也讓車玻璃上了一層霜,越來越看不清楚,但有一個形狀卻越來越明顯。
那像是月牙兒,像是彎彎的鐮刀,像一個殘缺的弧形的盤,緩緩由遠及近,在周圍的景觀都模糊的情況下,這個奇特的形狀卻越來越清楚。
終于看清楚,那是一條船。
遠遠的,在山谷的開口的遠處,船底下是無限的流云,流動著,上面有一位青澀的女子,將船劃過來。她臉上充滿了悲傷和憂郁,在這流云之間,低沉的、掩飾著自己的心情。
真是不敢相信,雖然我是有意在這個地方多注意兩眼的,可見此景,完全是出乎意料,不免立刻抹了抹眼睛,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以便將自己從幻覺中間抽離出來,可,不論怎么著,都是揮之不去的影像,如果不是考慮到坐在鄰座的人已經熟睡,我是要叫那人起來確認的。
我死心了,不再同自己認為的幻象作斗爭,而是與現實妥協。
看著女子,一開始就看清楚來者何人,礙于現實和幻覺的錯綜復雜,既然揮之不去,那便只能接受,余沉沉劃著船,流云將她送到山谷的中間,我看著她,小心翼翼,小船在中間的位置停下來。
印象中,天外飛仙也不過如此,況且還是可接近的現實中的人呢,我知道余沉沉此時定然不會出現在此地,但想不通任何理由來解釋眼前,只好作壁上觀似的干巴巴的看著。
拂衣,“這是要下船了么”不免心中恐懼,這下頭怎么著也有個幾十米到百米的深度的,想著伸出手去扶她,剛伸出去,砰的一聲,手打在車窗玻璃上,冰涼涼的隔絕了外界,一下打回了現世界。
她收起船槳來,隔著車窗玻璃,還有山谷中間的這段距離,我差些叫出聲來。她慢慢蹲下身來,收拾起她的白色裙擺,船兒便慢慢往下降,我以為云霧會慢慢的遮擋住她的,只要是往下沉下去,就會看不見,不想,往下降著的船,讓四周的云霧散開,就像是她具有撥云消霧的功能一樣。總之,還是能夠看得真切明白。
很清楚的看到她烏黑的頭發,脖頸上的項鏈,她的細細的眉,真正是飛仙下凡塵,令人神往,將近谷底的時候,船兒聽到什么指令一樣,再一次慢慢停住,她下去,站在空曠的山谷中。
令人震撼的一幕就出現了,原本已經是枯枝爛葉的山谷,陡然間,便幻化出了青草綠葉,花開蝶舞的繁盛情狀,在三九的深冬,見到這副景象,真是令人讓人眼前一亮,賞心悅目,她自花叢綠草中走過,她手上一朵百合,在一座石碑前放下,這我是明白的對張玉林的祭奠。
她的嘴里說了幾句話,從停著的船上拿下來兩個布娃娃,其中一個正是哆啦a夢,在石碑前放好,自此,她站在那兒,久久不能釋懷,低頭哭泣。
我很不明白,神話中的上仙不是有起死回生之術的么為何要這般凄慘呢。
懷著悲痛之心走上那只小船,慢慢的就開始上升,從谷底往上走,她嫣然不動,升到流云上頭,她站在小船中間,往下看,哀傷的眼神和表情一覽無余,還未及回頭,她潔白如玉的臉上滑落下來一滴淚水,掉在小船中間,只聽得噗通一聲,船底顯露出一個大洞,剎那間,呼的一聲,小船直線往下掉,來不及看,船兒就掉到山谷的中部懸空,她落了下去,頭朝上,伸手,卻無處可依,眼角的淚水流出來,含恨墜落
我啊的一聲,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樣,整個車子登時一停,由于是急剎車,人都往前一倒,“怎么了你”司機師傅回過來問道。
“沒沒什么。”我嘟噥道。
“那你瞎喊要死呀你”我臊著臉給道歉。
已經熄火的車子,重新啟動,已經過了西山山坳,在前面的轉彎處就看不到山谷,回過頭來,小心的回頭在看那山谷,木船被摔碎,之前的綠草繁英也不見,枯黃空蕩的肅殺景象,余沉沉抱著一只豬兒蟲的布娃娃靠在山谷下面的石頭上,臉色凄然,原先的石碑也不見,云霧散開,又回歸到了最現實的景象,一張潔白的紙張被風一吹,飄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幾轉,像樹葉兒一樣落下來,落到哆啦a夢布娃娃的身上
車子轉過彎,就是一片松林,路上車來車往,已經離了縣城十好幾里,我像車里的其他人一樣,閉上眼睛瞌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