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沉沉端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頭頂上以干稻草結成的圓環,扣在頭頂,稻草編織成的圓環下面壓著方形的黑色輕紗布,一直垂到胸前,將整個臉都罩住,黑色的輕紗布跟她身上著的白色衣服形成極大的反差,方桌上,余沉沉閉目,盤腿坐著,儼然一尊打坐的泥像,盤坐在方桌的中間,方桌擺在堂屋的正中間位置。
桌子下面,前后左右均是燃燒著的燒紙,煙熏火燎的樣子,墻上貼著黃色紙張,方塊的符,符紙上以朱漆色描繪著奇怪的圖形,在堂屋四周的墻上,一張紙接著一張紙緊緊貼合著,圍繞四周的墻壁貼了一圈,煙火氣從堂屋里面飄散出來,猶然是家中失了火一樣。
屋檐下,身著灰色袍子的男人,下巴上留了一溜胡須,四五十歲的年齡,戴著一頂黑色方帽,帽子中間凸出去,最中間留著一顆藍色的圓珠,露出帽子部分的頭發,已是黑發與白發參半,順著兩腮垂下來,若是從后面看,后腦勺上的頭發就越發明顯這是一位稍微上了年紀的男人。
腳底下蹬著一雙布鞋,臉色焦黃,該是長期的風吹日曬所致。手倒是要比臉色白一些,拿著一把有些掉須的浮塵,站在門口的屋檐下,面對里,閉目,手里的浮塵揚過來甩過去,嘴里面嘟噥著奇怪的、令人聽不懂的言語,像是召喚,像是在通靈,像是在傾訴
梅鎮大埡村的村民在門外,離得遠遠的,這樣的事情,就鄉俗慣例來說,外人只能遠遠的觀望,離得近了,那便是在冒犯“神明”,那就是在做壞事,那就是個壞人。
屋子邊上圍滿了人,都是附近的鄉民還有余家的親戚們,低頭絮語,或感慨,或說些其它的話,或指指點點的評論這一場法事的質量。
在梅鎮,暗藏著一種職業,叫方士,當地人也叫做道士,道士和方士在梅鎮是沒有區別的,他們主要的職責是為去世的人開道,詠唱據說是上天才聽得懂的開道歌,由逝者家人請道士到家里做法事,好讓逝者順利到達極樂世界,希望到那頭無災無難,或是保佑生者的平安與幸福,總之,帶著各種各樣的想法去請道士,好在幽冥界求個平安。
在梅鎮,還有一種心態,那便是超乎人力不可抗拒的事情,也自當是訴諸于方士,也即是道士。家中有人逝世,生死是人力所不能抗拒的,故而請道士做法事;另有一種情況,即是給活人的法事,諸如誰家小孩受了驚嚇刺激,神情呆滯呈傻呆狀,求醫無效,在無計可施后會求助于方士,曰指點迷津;又有誰家婦女長年不孕,求醫問藥之外,請個方士做法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保不齊啥時候懷上了,那定是要重謝方士的,至于那醫生和藥物的作用,在人們心目中倒還是其次的;又有誰家遭難,家運不暢,也是要虔誠請方士做一番法事,圖個財運亨通,家門興旺的。
凡此種種,不可以不說是迷信,但在長久的歲月中,令人奇怪的是很多時候確乎起到了顯著作用,便令梅鎮的人更加確信那些個方士有手眼通天之能,甚至改天換日之力。
余沉沉歸家后,抑郁良久,夜不能寐,情緒掉到了最低點,她能坐在門前發呆一整天,門口的柿子樹上停了一只貓頭鷹,呱呱呱的啄樹洞,找蟲吃,樹下有一條白色狗,抬著它的狗頭,吐著舌頭,奇怪的看著樹上的鳥,它不知道,在它身后的不遠處,有一個人也做著跟它同樣的事情。
發了一張照片過來,狗坐在地上,看著樹上的鳥,接著附上一句消息“你說,那條狗坐了這么長的時間,它在想什么呀”
沒有想到,余沉沉家的前面竟有好幾棵柿子樹,柿子還是青色的。
“別打岔,我問你呢,你給說說那狗該在想什么呢”
看到這里,我心說“我不是狗,哪能知道它在想什么呢”想想,此話還是壓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可能狗生可嘆,歷經滄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