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裝死一事,謝此恒沒說可或是不可,但厲蘊丹仍能看出他愿或是不愿。
很明顯是不愿意了。
即使他沒多少表情供人品讀,神色亦是一貫的淡然,可厲蘊丹愣是從那張容色殊勝的臉上悟出了他隱藏極深的倨傲,以及他眼角眉梢都寫滿的拒絕。
也是,他合該有傲氣。
天縱之才,少年成名,及弱冠便為宗師,他再謙遜再低調也有一身傲骨。
這樣的宗師多有少俠的意氣風發,少有老江湖的圓滑狡黠,是寧可戰死也不愿裝死的主。或許,她的提議之于他是一種侮辱
只是形勢迫在眉睫,不會有比這更高效的辦法。
她經歷良多,知道傲骨不能當飯吃,必要時還得能屈能伸。可謝此恒大抵是無法共情的,而她又能出于什么立場對一名宗師指指點點
罷了,只能由他。
她何必跟一個比她小三歲的“少俠”計較
左右他也活不成,就讓他傲到最后吧。畢竟他死去之后,尸體并不會消失,她拿尸體作餌前往異種巢穴,想來他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吧
大不了她補償他,給予大厲最高規格的國葬,賜謚號“仁烈”,感念他為天下蒼生的仁,為傲骨不屈的烈。如此,他總該滿意了。
計劃變更,厲蘊丹改了口“裝死一法雖然可行,但也不算穩妥,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謝此恒矜持地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依舊靠腿前進,在穿過三條街、四個拐角、五個報亭之后,他們漸漸迷失了方向。
礦城的供電系統并未損壞,商場、街頭的廣告還在運作。當兩人偶然間路過時,剛巧趕上戶外ed全彩大屏的凌晨場。
在平時這個點,恰好能趕上酒吧蹦迪族的“放班”。
他們有的找了伴,有的抽煙游蕩,有的借酒裝瘋,而商場為了攬客無所不用其極,在這時投放的廣告也往往如此。
聲音乍起,光幕閃爍,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就見偌大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對男女,他們只著寸縷,相擁親密,似乎沒發現正被人旁觀,竟是毫無避諱地入了房帷。
那畫面隨著鏡頭的拉遠而漸轉模糊,可朦朧總是更引人遐想,讓人忍不住想看下去。
厲蘊丹避火圖
謝此恒雙修法
氣氛有一瞬的凝滯,帶著一絲絲難以言喻的尷尬。
他們遇見的奇怪盒子夠多了,碰上這個時,心里已是無動于衷,哪成想這盒子里關著活人。
若只是關著活人倒也罷了,鐵皮盒子不也是關人的嗎可壞就壞在,這盒里的男女竟然當著他們的面做出這種事
一個是活了二十三的帝王,一個是修了三千年的劍仙,他們什么場面沒見過
好吧,這場面是真沒見過。
一時間思緒紛飛,厲蘊丹想起了對她日常催婚的大臣,謝此恒想起了師祖給他的雙修功法。
厲蘊丹記得,朝中的左丞相曾冒著殺頭的風險,堂而皇之地給她帶過一箱避火圖,還附信曰“老臣一生清廉,家中賬本盡數交予殿下過目。”說得那個義正言辭。
她過目了,特批“左丞清廉”,可依舊無動于衷,氣得老頭告假三天不上朝。
謝此恒記得,師祖飛升在即卻硬是拖著不飛,強撐著接引道光折返洞府,以劍為鏟,鏟出了一箱子雙修秘籍,淌著兩行清淚交給他。
“此恒,這些雙修大法是你師祖的師祖的師祖傳下來的,怎么也算太古時期的寶典了,可惜咱們想用都用不到,娶不到妻啊”
“此恒,你一定要給劍修們爭一口氣別修什么煉了,大好年華就應該談情說愛今兒晚上就回去看,別閉關了啊”
他過目了,并不以為然。那箱雙修功法從哪來回哪去,還是修煉要緊。
卻不想,他們不是對避火圖或雙修功法沒興趣,只是靜物遠不如動物好看罷了。看動態的畫面不需要費腦子,秉著好奇心,他們駐足三息還真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