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送禮,哪有讓收禮者親自上門拿的道理
謝此恒本想給厲蘊丹送去珍珠,不料她先一步抵達震雷大境,提著美酒與小食,帶著火爐和魚羊,穿過紛揚大雪,來到純白山巔。
抬眸,她一笑“你果然在這里。”
謝此恒注視著她片刻,忽地,他云袖一揮,揮開半畝無雪地帶。再走下打坐用的山石,取過她手中的俗物,置于一邊“你帶這些作甚”
厲蘊丹“自然是做來吃了。”
她可不是根木頭,冰天雪地的就知道修煉,平白辜負了盛雪美景。
到底是經過宮廷熏陶、皇室蘊養的人,厲蘊丹撐開一柄兩丈長的大傘,將它插在巨石之間。又拂袖清理積雪,掏出沉香矮桌、織錦坐墊,后架起火爐溫酒烤肉,放兩雙玉箸,一見謝此恒還“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她便招呼他坐下。
“雪頂盛景,自是要飲酒吃肉。浮人生一大白,得今朝一大快。”
厲蘊丹掃向周遭,見半畝之內無寸雪,不禁說道“你且把雪幕放下來,少了些景致,喝酒難免不痛快。”
謝此恒松開禁制,任由大雪紛揚落下。他一邊心道刀修過得真是灑脫,一邊從袖中取出一只兩掌大小的海貝,將它贈與厲蘊丹。
海貝一開,里頭盛滿了白金紫粉黑五色珍珠。粒粒飽滿如龍眼,顆顆光亮如星子,全無瑕疵,靈光閃耀,隨手拿出一枚都是價值連城的貢珠,實屬人間難得的至寶。
饒是厲蘊丹見慣了稀世珍寶,如今看了這珍珠也是歡喜。
可惜送禮的人不說人話,謝此恒的詞庫里似乎沒有收錄“你喜歡嗎”、“覺得怎么樣”、“這是我特地尋來的”之類的短句,一開口就充滿了劍修老實本分的味道,還把話題扯得十萬八千里遠。
他說“既然你已經踏上大道,日后還是少吃凡物為好。修士雖能化凡物為己用,但體內也會沉積濁氣,或是淤堵經絡,或是阻塞周天,或是”
厲蘊丹在火爐上翻了下羊肉,用最平靜的口吻說出最具威脅性的話“謝此恒,你吃是不吃”
“”
他沉默少頃,終是提箸進食,與她共進美酒。
他素來是個自律又規矩的人,原想著取幾筷子便停下,意思意思就行了。可不知是她烤得太好還是酒香上腦,竟在不知不覺間吃了很多。
厲蘊丹“凡物又如何,好吃便夠了。你道經脈清凈為好,我道通體享受是妙。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五臟六腑就喜歡這些,你何必拘著”
她撩起大袖露出一截藕臂,取過小刷蘸著醬,給烤魚抹上幾層。
霧氣縹緲間,謝此恒別開眼,只覺得雪頂不夠冷、寒風很惱人。他飲下一杯,道“你說的是。”
一時間雪峰上安謐下來,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待兩人停杯投箸,盤盞狼藉,厲蘊丹才放出幾只豐饒精靈收拾一番,再與謝此恒閑聊起來。
她問道“你的珍珠是鮫人送的”
謝此恒頷首。
其實也不能說“送”,彼時他入海尋覓修煉用的洞府,不小心打服了一批鮫人。他們哀哀戚戚地求他饒命,把他封為“海王”,還給了他無數珍寶,甚至出了無數男魚女魚前來服侍他,敬謝不敏
劍修從不為美色所惑,他們的人生里就沒有“色”這個字。
“鮫人”厲蘊丹好奇心起,“祂們真如書中所言,是上半身人形、下半身魚尾嗎能泣淚成珠,能織出鮫紗”
“是。”謝此恒道,“鮫人是如此,只是我見到的鮫人有些不同。他們被稱作美人魚,也能泣淚成珠,但織不出鮫紗,更無法證道化龍。”
他去的上一個世界天道斷絕、靈氣潰散,凡人不出修仙者,精怪難歷登天劫,一個個盡學些斗氣魔法,還好大喜功、不自量力,人人幻想著屠龍。
厲蘊丹“你的上個試煉場是什么任務完成的如何”
“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