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大災臨世,道門弟子一般不出山。如果同一時期有大量弟子現身救世,那這世道救不救得了另說,生靈涂炭是必經的過程。就是不知它會以何種形式降臨、以何種因果顯化,這才是最磨人的。
茅山弟子都懂這個道理,因此天垂異象、卜卦大兇之時他們會提前下山,或以幾月、幾年乃至十幾年為計,去尋找因由,再遏制惡果。
然,逆天改命要承受非人的磨難。逆轉世道更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在這一期間,死去的弟子將不計其數,甚至全軍覆沒。只是對于茅山弟子而言,不論死生都是“修”的一種。謹遵師命,不負傳承,他們不會后悔。
故而,一聽厲蘊丹也是“受命而來”,張清無對她再無疑慮,還將她引為同道。
雙方一寒暄便生出了同門的默契,不過在交談中,張清無發現教導“李云丹”的師父特別不靠譜,這沒把弟子帶回山就算了,居然連師長的字輩也不告訴,擺明了“欺負”人啊。
“李云丹”可是個符修,畫符一靠師承二靠自力,這師父不給兜著,她只能靠自力,委實是虧大了。
但這話張清無不敢明講,唯恐人家師徒感情深一口悶,他一說就成了挑撥離間的小人,屆時還要挨上幾拳,嘖。
“不知李師兄”
“叫我李云丹就好。”厲蘊丹道,“張清無、付紫瑩,我也叫你們名字或字輩,這樣方便。”
“好。”張清無從善如流,“去掉姓氏吧,全名喊著喊著就成叫魂了,萬一被山精鬼怪聽去做法,麻煩可不少。對了,我和紫瑩要去馱楓城看看,你之后有什么安排要是無事,可以跟我們同行。”
符師難得,自然要拉攏。畢竟畫符要耗不少精氣神,他一天下來也就畫個七八張,不像厲蘊丹一出手就是幾張大符,說扔就扔毫不猶豫,可見實力很強,同行必是助力。
他倒是實誠,有話直說“說實話,我看上了你的符。這入了夜鬼魅就是多,但能用符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厲蘊丹一笑,大方地從布袋里掏出一疊符給他倆,權當結個善緣“你們先行,我過段時間會追上來。”說著,她看向胥望東,“救人救到底,我出來就是為了找他,還得把他送回去。”
張清無總算記起了胥望東,一眼看去不禁樂了“這穿得真是奇怪,見也沒見過,難不成是洋人的東西”
洋人
抓住關鍵詞,胥望東用標準普通話回道“對對對,就是洋人的玩意兒,我穿著玩玩,馬上去換掉。”
付紫瑩“你的口音真奇怪,有些話我聽不懂”
并不是每個人都強化了“玄悟通明法”,胥望東能從古人嘴里聽懂“洋人”的意思已經夠機靈了。要是再交流下去,保不齊會暴露些什么。
厲蘊丹打了個圓場“時候不早,就此別過,這人我帶回去交差了。”她單手抓住胥望東的后頸肉,像提貓似的提起來,“告辭。”
倆人道“請多保重。”
話落,厲蘊丹施展輕功離開,很快失了影蹤。林間除卻胥望東“臥槽疼疼疼”的痛呼,就再沒有別的聲音。
“師兄,她的梯云縱練得很好。”
“不像梯云縱,但依然有鶴影。看來教她的師長一定是正字輩往上的人才了,就是不知道是誰”
他本想掐指算算,可想到算的人是同門同行,保不齊要被反噬,還是算了。
他功夫不精,才不要挨打
張清無“那男子的面相很是有趣,看著也是個二十七八的人了,居然還是個童子
。這陽氣和火氣旺的,不怪女鬼要抓他為婿,吃了他的精氣可是大補。阿瑩,你說他為什么要睡在棺材里真蠢,這不找死嗎”
付紫瑩聽得懵懂“可是,世上找死的人是挺多的。”
張清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也是,要是世上沒找死的人,大災大難哪會來呢一切不都是人作的么可笑他還沒個十幾歲的小弟子看得透,這三十年真是白活。
三更天的小城徹底安靜下來,唯有客棧的丙字房多了些響動,傳出老鼠作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