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臉,此時看來,與他只有六分相像了!
與此同時,他猛然發現,自己的力氣也在逐漸消失。
恐懼從他的腳底板冒出,如同滑膩冰冷的毒蛇一般游遍他的全身,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點不聽使喚的樣子。
鎮靜,必須鎮靜下來,恐懼利于鋒刃!
他想起萌鬼城前任刑警隊長帶他進入刑警隊時告訴他的那句話。
“處在這個位置上,你將會遇見各種各樣邪惡恐怖的罪犯,他們的所作所為,即便是久經戰陣的我,有時后也會覺得恐懼,你也難免會產生這種情緒。但記住一點:當你越是覺得恐懼的時候,越是要鎮靜,三思而行,謀定后動!因為‘恐懼利于鋒刃’!”
當時的他并不理解這句話,奇怪地反問,“恐懼的時候怎么可能鎮靜的下來呢?如果可以的話,那不就是勇敢了?勇敢的鬼,不是無所畏懼么?”
老隊長搖搖頭,“你錯了,小鬼。勇敢并不是無所畏懼,而是先生恐懼,再有勇敢!”
謝信更加不解。
老隊長給他舉了個例子:“你看過前段時間大火的刑警偵探劇《萌鬼警探》沒?里面里面有一個場景,臥底的一個警察身份敗露,被黑幫惡鬼嚴刑拷打,想要從他嘴中逼問出有用的線索,但他誓死沒有投降出賣組織。”
謝信點頭,“我們都看過,那位警察臨刑前說的那番話實在是太熱血、太震撼了。當時有人問起,如果換做在座的各位,會不會也一樣勇敢,視死如歸……”
“你們怎么說?”
“大家都說:‘俺也一樣!’”
“‘俺也一樣?’”老隊長笑了笑,“你們真的跟鍵盤俠有的一拼。沒經歷過那些酷刑的你們,所生出來的勇氣不過是紙糊的盔甲,一戳就破。”
謝信聽了很是不服氣,但他忍住了沒有反駁。
老隊長卻是明察秋毫,一眼看穿了他眼中的不服,笑道,“你別不服氣,我當年就是做過臥底的。”
說著,他解開了制服的扣子,掀起內衣,將肚皮露出給謝信看。
看到老隊長的胸腹,謝信再也合不上嘴巴,仿佛臉上留著的一個狂吸冷氣的血洞。
他的胸腹上遍布疤痕,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
憑借在警校學到的知識,他粗略地分辨出,那些傷痕,并非來自單一的傷害。有利器所傷,也有鞭痕,甚至有一塊,像是燒熱的烙鐵燙傷的痕跡。
看著這些傷痕,謝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隊長說,“在此之前,再被選做臥底警員時,上級也曾問過我:你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暴露,一旦暴露,那么很有可能會遭到殘酷的對待,你怕不怕?”
他松開捏著衣服的手,將傷痕遮住,“當時我也和你們一樣,覺得嚴刑拷打算不了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回答說:不怕!”
“但當真正面臨那些恐怖的刑具時,我才發現,以前那些所謂的勇敢,不過是沒有經歷過寒冬的夏蟲的狂言。”
他轉頭看向謝信,“孩子,你知道被竹簽釘進指甲縫是什么樣的感覺嗎?聞著自己身上的肉被燙熟而發出的香氣是什么樣的感想?”
謝信臉色蒼白。
“說實話,我當時真的非常恐懼,因為實在是太痛苦了。”老隊長說,“我很想求他們直接殺了我,給我個痛快;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要不投降算了,免受這些痛苦。”
“但后面,又覺得不甘心。畢竟已經忍受過這么多的酷刑了,如果投降,那么之前的堅持又算什么?”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面前的鞭子、烙鐵與利刃,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讓我恐懼;但到底是什么讓我在這種恐懼面前抵抗了這么久的時間?”
“你知道是什么嗎?”他問謝信。
謝信搖頭。
“是恐懼,更大的恐懼。”老隊長說,“他們通過**上的痛苦讓我恐懼,屈服,供出有用的情報。但比起利刃它們,這些更讓我恐懼。因為一旦投降,便會有更多的同伴、戰友陷落,他們也會遭受和我一樣的折磨。正是這樣的恐懼,才讓我有了勇敢的心。”
老隊長突然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刺向謝信的臉。
謝信下意識地后退,躲開了匕首的攻擊。
“很好,反應很快。”老隊長贊許地點點頭,“但是,如果換一種情況:你的背后,有數十把利刃在等著你,面對眼前刺來的這一把,你還會選擇后退嗎?”
“不會!”
“那你會怎么做?”
“迎上去,哪怕是拼著受點傷,甚至是死,起碼還有生的希望。總好過后退——那是死路一條!”
“不錯!”老隊長說,“面前的利刃,其實威脅并不是最大的。但如果你被恐懼所控制,慌不擇路,那邊是自尋死路了。”
“所以,記住:恐懼利于鋒刃!”
……
鎮靜,由懼生勇。
謝信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
“你好啊,朋友!”
他對著鏡子做了一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