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芊手揣外套口袋,被風吹得一激靈,腳也冰涼透骨,想趕緊回家燒點熱水泡腳。
她喜歡抄小道出門,途徑操場小樹林,大概懷著心事,她今天的速度比往常慢許多,慢悠悠地從一端晃到另一端,冷不丁聽見小樹林里傳出奇怪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哭,啜泣著吸鼻子。
想起蔣海朝除夕夜抱著他說想哭給她看,不知怎的,她輕手輕腳下了車,
彼時烏云匯聚,看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層籠罩地嚴絲密合,透著淡淡的銀光。
見到樹蔭下那輛鳳凰牌自行車,車后座綁著一小塊藍色軟墊,她就認出來了,那是蔣海朝。
他以為蔣海朝因為輸了比賽躲在小樹林里哭鼻子,走近一瞧才發現,原來只是被寒風吹得鼻塞了。
樹林里的黑如墨一樣壓下來。
顧芊悶悶偷笑,暗道這廝還挺會找地方偷偷委屈。
“蔣海朝。”
她動作很輕,走到他背后時完全沒發出動靜,出聲喚他名字后,蔣海朝的背影肉眼可見地僵硬了。
他靠在樹干下,頭也沒回,嗓音有些哽咽,伴隨著淡淡的鼻音。
“你走吧,我說了一輩子不纏你,你現在自由了。”
分明是賭氣的話,此時此景,配合著他委屈巴巴的語氣,聽著怪惹人發笑。
顧芊在他身后站了一會兒,他一次也沒回頭看過她。
她突然撐著傘在他身邊蹲下,寬大的雨傘將兩人與外界隔絕起來,形成一個只有兩個人的狹小空間。
聽著雨滴一串一串墜落的聲音,淅淅瀝瀝,毫無雜念,仿佛世界都清凈了下來。
“沒事。”一雙柔軟手忽然附到他寬闊的背脊上輕拂,嗓音溫柔到不像話“沒什么的。”
“你很棒,真的特別棒。”
“你沒看見,你每次投進球,我在下面可激動了,我還給你加油來著。”
蔣海朝的身體逐漸軟和下來,語氣仍舊悶悶不樂“你怎么加油的”
他打地太認真,也太想贏,沒什么工夫去關注她。
顧芊認真地回想了一會兒,才道“嗯我說,蔣海朝加油,你是最棒的,你超級棒,加油呀海朝。”
她的嗓音似滑過耳畔的絨羽,婉轉又輕柔。
蔣海朝眼皮偷偷掀開一條縫覷她,眨眼的工夫,便撞進一雙皎潔的眸子
“海朝”二字如同箴言蜜語,使得他的身體隱秘地顫了一顫。
心下有些喜色,可再棒也還是輸了。
他胸口起伏,沒來由地生出亂七八糟的想法。
顧芊還在安慰他,掌心一下一下輕拂在他后背,她身上淺淺的香味兒正一點一點鉆入他的呼吸,合為一體。
有那么一刻突然覺得,其實輸了比賽能被顧芊這樣一通溫柔的安慰,也挺好。
他貪戀地往她懷里靠了靠,卻很老實,沒動手動腳,規規矩矩靠在樹干上,小心翼翼往她身邊蹭了蹭。
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讓她一直溫柔地撫摸他的背,細聲細語安慰他別難過。
但他知道,這只是最后的安慰。
過了今天,他跟顧芊再也沒可能了。
他輸了,不止輸了比賽,也輸了她,輸了下半輩子。
心口涌起酸澀,他覺得自己真沒用。
信誓旦旦說他死也要贏,結果死沒死成,輸是真的輸了。
真丟臉。
兩人各懷心思地靜默著,天地間陷入良久的安靜,顧芊突然收了手,在他面前站立。
一片樹葉被她踩碎,發出清脆的一聲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