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三十出頭的年紀,穿一件煙灰色西裝,羊絨毛衣的領子靠在線條清晰的下頜,膝上蓋著一條黑色薄毯。他個頭很高,長腿微微曲著,寬肩窄腰,背脊筆直如同一把挺拔的匕首。
膚白,臉偏瘦,唇色淡紅,清冷得像三四月的海。
隔著金絲框眼鏡,他表情冷淡,眼瞳漆黑如同深潭,即使坐著,氣場壓迫感也十分驚人。
“你就是謝長晝久仰大名了。”徐東明趕緊起身摘了眼鏡,笑呵呵過來握手,“真是年輕,聽說謝先生剛剛親手重建了杭市的新美術館,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一聲感嘆,將全場的注意力都聚到了這里。
無數道目光落過來,孟昭無意識地攥緊手中文件夾。
謝長晝。
在國內,無論資本界還是建筑界,這三個字,都代表著超凡的可能性,和某種意義上的絕對財富。
他年紀很輕,家世顯赫,祖父是香港巨富,祖母是建筑界泰斗。
本科以近乎全滿的績點從斯坦福建筑系畢業,帶著兩只手數不過來的獎項和公建設計作品轉入哈佛讀碩士,在校期間就在打理家族產業。歸國之后,更成為家族集團的執行董事,短短兩年間,公司市值翻了二十倍。
隨后又一手創立了設計事務所“or”,在建筑界名聲大噪。
作為國內最具多樣性年輕建筑團隊,“or”的項目跨度非常大,研究范圍覆蓋建筑設計、城市規劃和設計制圖,成立至今,以自由的理念和極強的國際性,吸納了幾乎所有最前沿最優秀的年輕建筑師。短短幾年間,攬獲近三百項國際獎項。
事務所和投資人本人,都被業內認定為“前途不可限量”。
身價難以估量的,天之驕子。
孟昭唇角發白。
空氣短暫地沉寂,謝長晝兩指夾著紙張,平靜放回膝蓋,抬眼看過來“徐工過譽了。”
他嗓音很低,沉穩有力,目光穿過徐東明的肩膀,落在他身后某個點上。
停頓了一下,才不疾不徐,移開視線“我只負責給點子,項目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做。”
徐東明哈哈大笑。
孟昭垂眼靜立,脖頸涼涼的,像是冷汗。
他們太引人注目,很快有其他教授認出謝長晝,紛紛走過來攀談。
徐東明被擠出人群包圍圈,終于想起這兒還有個人“我跟學生說句話。”
他轉過來,神色緩和不少“算了,你先上去休息,晚飯的時候,叫童喻和趙桑桑來見我。”
孟昭欲言又止“老師”
徐東明又來了火“叫你去你就去三個人的活兒交給你一個人做,像話嗎真以為我上年紀眼瞎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們倆還想不想畢業”
孟昭只能訥訥“好。”
道了謝,又連聲“老師辛苦了,老師晚上見。”
然后朝著裴樟和其他教授也頷了頷首,才轉身走開。
大堂內鋼琴聲還沒停,風雨如晦,換了首曲子。
謝長晝微微瞇眼,目光透過人群包圍圈,落在她背影上。
少女從宴會廳倉皇離開,落荒而逃,匆忙得像只圓尾毛球。
她比過去瘦很多,穿件那么大的羽絨服,后背看起來空蕩蕩,腰肢細得好似一只手就能握住。
孱弱不堪,讓他恨不得就地掐死。
不過。
以前,怎么不見她這么有禮貌。
他摩挲指環的手一頓,唇邊浮起冷笑。
這沒良心的小白眼狼,連講禮貌,都要分人的。
孟昭上了電梯,被風一吹,才發現后背潮潮的。
她竟然真的流下冷汗。
刷開房門,“嘀”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