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就是那一隊魁梧漢子中的一個,他是老幺。他原本是跟著同鄉出去闖碼頭的,誰料打起仗來,他們連夜收拾包袱偷偷回鄉,卻沒有想到,鄉里鄉親最后竟是“存者無消息,死者為塵泥”。
他們六人隨著流民一直走到豐源縣,其他人都是整個宗族舉家遷徙,人多勢眾,只他們六個孤零零的漢子,舉目無親,無家可歸。
老大說,要兇一點才不會有人欺負他們,于是他們一路上兇神惡煞,色厲內荏,也學著蠻橫不講理,人人都畏懼他們,也就這么一路平安過來了。
如今正好遇上有個小婦人招工,他們幾個都是有一把子力氣的,很是實在,有活干就不至于天天吃白食,況且這家干活還管一頓飯,一天能給十文錢,這簡直比在碼頭上干活還強。
東家給的豐厚,除了自己回去還得睡流民堆里的帳篷之外,沒什么其他不好的。
他們一行六人跟著來到東家指定的地方,也不含糊,到那就照早就說好的開始干活,蓋房。
也不知道這東家咋想的,不蓋平常人家里的茅草房,也不蓋氣派的青磚瓦房,蓋出來一間間單個的連在一排小屋子,里面大概只能放下一排炕并幾個櫥柜,沒有隔斷沒有廚灶。
不過出錢的說了算,人家讓咱們怎么干咱們就怎么干。
賀年干活間隙看了看周圍,昨天那幾個半大少年也在跟著蓋房子,老幼婦孺正拾掇著干些旁的活,時候到了也會分出幾個人去做飯,大鍋是現用石頭搭出來的,騰騰地冒著熱氣,旁邊也有小爐子,隨時都有方便的熱水供人飲用。
工地旁邊也有房屋建筑,賀年發現有個殘破的大院子,目前鎖著門,還看不出有什么。
可沒等他繼續好奇,那門就被帶他們過來的一個老頭打開了。
“各位伙計,這間廠房也是需要你們修葺的。”
短短一月,兩排齊整的石頭房子九蓋好了,陽光下閃耀著青黑色的光芒,兩排房子不遠處是一個巨大的方形房子,有一個隔斷,里面放置了鍋灶炊具,外頭連著大門,放置了許多他們這幾日自己做出來的簡陋的桌椅。
那不遠處的大院子也大開著,前幾日這些工人簡單的翻修了一下。
賀年看看已經完工的廠房,是的,他從東家口里聽到了這是廠房。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今天結完工錢,他們就只能另找謀生的活計了,旁的活計也不知道有沒有這么豐厚的報酬。
正瞎想著,他老大拽了他一下,他才看見之前一直見過女東家帶著那個老人過來了,身后還跟著烏央烏央一群抗著東西的人或者車。
這時他聽見旁邊他們一起干活的婦人的喃喃,經過他們這一個月一起打工的日子,他們漸漸和解,只聽她疑惑道“是織機和紡車嗎”
織機和紡車
賀年之前也不是沒見過,他記得兒時見家中老娘使過,可是這些好像和自己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女東家和老人自然是李素商和范全兒老頭兒。
他們指使著人將機器搬進廠房擺好,那些人便四散回去,想來也是雇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