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常看著張士波的雙眼,心里悚然一驚,小心翼翼問道“張公之意是”
張士波身體緩緩后仰,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漫不經心道“郭大人不是已經聽懂了嗎”
郭常聞言急吸了一口氣,道“張公的意思是要瞞報各地的收成”
張士波仍慢悠悠地晃著茶盞,只是點點頭,并未說話。
“不成不成這是欺君之罪被發現是要抄家的”郭常十分慌亂,連連擺手,似是被張士波的主意給嚇到了。
張士波笑了笑,仿佛是聽見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道“欺君的事,郭大人干得還少嗎收受賄賂,賣官鬻爵,哪一件不得抄家”
郭常喉嚨一梗“可可那是糧食啊若是瞞報,不就又要鬧饑荒了”
張士波輕描淡寫,道“既然郭大人高風亮節,一心為百姓分憂,那我就沒法子了,郭大人自求多福吧。”
郭常聞言有些急了,道“張公郭某只能仰仗張公了還請您千萬要救我啊”
“張某就這么一個辦法。”張士波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嘴邊帶著幾分微妙詭譎的笑,道“郭大人不妨考慮考慮,若按我說的辦,不僅郭大人平安無事,那李素商反而會落個欺君之罪。”
郭常這一會的功夫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根本沒顧得上擦,眼神驚慌地坐在凳子上,猶疑不定。
見他這幅樣子,張士波只是拋下了一句話“郭大人好好想想吧,是自己的前途重要還是幾個流民餓肚子重要。”
他起身往廳外踱步而去,料想郭常得再考慮一番。
可張士波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后傳來郭常低低的聲音“可李素商手底下那群年輕學生怎么辦”
張士波聞言,了然一笑,輕聲道“窮山惡水的,暴徒刁民多的是,那幾個學生年少輕狂的,保不準和當地人起了沖突,人世無常,誰知道會不會有什么不測呢”
話畢,他甩了甩飄逸的廣袖,乘風往院外走去。
只留下郭常坐在椅子上,眼神堅定又狠厲。
“也只能如此了。”他喃喃道。
下定決心之后,郭常的行動力驚人。
他直接回府,將自己的心腹幕僚全都聚在一起,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幾位幕僚聽到他的決定后垂頭思索,誰都能看出來,這絕對不是一手妙招,如若失敗那將是萬劫不復;但反之,如若成功,卻有百利而無一害。
首先,要想做實這件事,得先聯合各州府的官員。
郭常是吏部尚書,專司人員考評、遷調,可以說,半數官場都是他的“自己人”,就是不是自己人的,也不會得罪管著自己官運的頂頭上司。
便有那么幾位正直不阿的,也不打緊,官小的,便是想要上達天聽都沒有門路;官大的,底下的人聯合起來瞞天過海,也不是什么難事。
其次,便是糧食怎么解決。糧食明明收獲了那么多,沒道理只是嘴上隨便說個數,便能把皇上蒙在鼓里,得有實證。
實則這時候的糧田大半都已經收獲了,只是還未切實統計上報,郭常要動手,就只能趁這個時候。
幕僚甲提出計劃直接派人私藏多出來的糧食。
幕僚乙策劃行動若動用軍中的關系,難免會被人發現,因為軍中大半都是新皇的心腹或武安伯的手足同僚,所以要借助世家的府兵,趁夜色將糧送入那些世家的別苑之中藏匿。
幕僚丙展望未來到時候天下饑困,糧價高漲,此時各大世家開倉放糧,既能得善名,又可以有一筆意外之財。
郭常的幕僚團不愧是個個精英,三言兩語之間,計劃便越來越完善。
巨大的陰謀網展開,將整個天下籠罩住,偷天換日不過如此。
秋風一天比一天緊,帶著凜冬將至的信號,平添幾分肅殺之氣,可比起秋風,最近的朝堂上的氣氛更是越來越緊張。
隨著各州府的邸報送往皇上的案頭,每日朝會之上都蔓延著沉默的低氣壓。
小太監們心里惶恐,戰戰兢兢侍立在門外,難免互相通口氣。
“最近皮子緊點兒吧,皇爺這幾天心里不痛快,發了幾場脾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