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鷹表情微頓,撓了撓后脖頸,表情慍怒,道“這些天屬下心里恨的要命,不光是屬下,軍中的人都是如此,大家都在摩拳擦掌等著報仇。”他看了眼蕭珺玦,“可是王爺卻遲遲不發兵,還讓人建河堤,大家都不明白王爺為何要這樣做”
夜鷹肅色,“王爺,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去攻打日出,如今陽城被屠,兄弟們也無所顧忌了,都要拿著命與日出那群畜生決死奮戰。您只要一聲令下,兄弟們便是拋開生死也要與日出軍同歸于盡。”鄭重其事的拱手,他請求道“王爺,您下令吧。”
“報仇不是同歸于盡,那是最愚蠢的做法。”蕭珺玦冷冽雙眸輕輕向他掃去,夜鷹噤若寒蟬。
蕭珺玦將河堤圖收起來,向賬外走去,夜鷹跟隨其后。蕭珺玦望向天空,道“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可或缺,如今只有看天意能不能幫咱們了。”
“天意”夜鷹迷糊,也看向夜空,但他也不知道看什么。
“山雨欲來風滿樓,就看這場山雨能不能借我下陽城了。”蕭珺玦身懷莫測的瞧向傻傻望天的夜鷹,沖他揚了下手,招至身邊,附耳道“你帶領兩隊人,連夜趕往西面葫蘆谷與榮曜匯合埋伏在那里,那里已經準備好火油和火箭,一等日出的軍隊經過,采取火攻,給他們來一場火葬。”
聞言,夜鷹瞬間神采奕奕,朝著蕭珺玦深深鞠一躬,“屬下領命。”
蕭珺玦看著夜鷹那迫不及待猴急模樣,忍俊不禁哼笑一聲。遼闊的天邊打了一下悶悶的雷聲,他舉目望去。
果然風雨欲來,當夜下起了雨,暴風雨,在這個季節不常見,這里的老人說有過此種天象還是五十年前。也或許,這并不是一場簡單的雨,而是陽城三十萬孤魂在天上哭,也或許是老天爺震怒,為那三十萬百姓痛哭。
那場暴風雨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早晨華光萬丈,太陽仿若新生,從東邊升起,金黃色的光芒澤被北原大地。
雨水將陽城地面上變成泥濘的血液沖刷干凈,也將陽城變成一座廢墟。
榮昭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一抽一抽的,感覺他是那么可憐無助。
夜鷹將飯又端了出來,沖著榮昭搖了搖頭,低落道“王爺還是不吃。”
榮昭揮手讓他下去,“別端來了,今天他不會吃的。”
她進了房間,脫下鞋坐在了蕭珺玦的身邊。
蕭珺玦的頭發沒有束,披散著,有些凌亂。
榮昭的手慢慢的梳順著他的頭發,他的頭發很好,抓在手指間,如綢緞一般絲滑。
她將他的頭抱在懷里,臉貼在他的臉上,“不怪你,是日出人,他們殘暴不仁,嗜殺成性,不是你的錯。”
榮昭的淚順著臉頰滑倒他的臉頰上,有堅定的淚花在閃爍著,“我們,我們一定會為他們報仇的,日出,總有一天會從大周的領土滾出去,我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一定會的。”
床幔輕輕地搖曳著,蠟心上的火苗隨著風一簇簇的跳躍,房間里很靜很靜,仿佛有一疊疊的水在綿綿的浮著。過了片刻,蕭珺玦抬起手慢慢地摟住她,再一點點加緊。仿佛,在榮昭的懷里,他的心才稍稍找到一點依靠,這個懷抱那樣溫暖,那樣充實,讓他有一種錯覺,好似又回到母妃的懷抱。
良久,他才說了話,一天未出聲,他的聲音有些干澀,低低沉沉的,滿含著羞愧,“是我沒用。”
榮昭撫摸著他的臉,“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責任。是日出,是那個阿史挲皕,真的不怪你。”
戰場上,是死人最多的地方,蕭珺玦征戰多年,見過太多的死人。可是,這次死的全是手無寸鐵,連反抗都沒有力氣的百姓,三十萬,三十萬的百姓啊,只要一想,仿佛眼前就會浮現出三十萬百姓尸橫遍野的樣子。
耳邊有榮昭的柔語安撫,不知不覺,蕭珺玦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并沒有放開榮昭,而是越摟越緊。
“阿史挲皕,我一定要你碎尸萬段,我一定要讓日出在這個世上滅絕,我一定要夷平日出。”就算睡著了,他仍舊放不下,睡夢中低低喃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