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珺玦臉上顯現出不耐煩的神情,“那是因為我厭倦了這里的一切,厭倦爭權奪利,厭倦朝堂上的波譎云詭。我只想安安穩穩的活著,安安穩穩的和昭昭過日子。”
蕭景帝神情微微凝滯了下,定定的投在他的臉上,“是你真的厭倦,還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他頓一頓,“朕知道,榮昭是晉王送回到你府上的。”
他雖然沒說什么,但明顯已經是知道了這是他與晉王交換的條件。
蕭珺玦表情凝重,“你監視我”
“不是朕監視你,而是朕要監視這天下人。”蕭景帝深沉道“朕不是不知道你們私下都做了什么,但不癡不聾不做家翁,朕也是像你們這樣走過來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
他遽然看向蕭珺玦,眼中有痛惜失望之色,“朕一直以為你是鐵石心腸,任何事都不為所動,朕實在是沒想到,你竟然為了女人放棄眼看著就唾手可奪的皇位。朕想,或許當時的賜婚是錯的。”
可一轉眼,他眼中的尖銳的光澤緩緩淡下去,“但這世上從來沒有真正對和錯,也或許,是對的。”
蕭珺玦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蕭景帝望向窗外,金磚碧瓦的宮宇在陽光的普照下,像是蒙上了一層金子做成的紗。
這皇宮,是最富貴的地方,也是至高權力的象征。可是,這里卻是冰冷的,因為它是由茫茫白骨堆砌而成的。
他從小就長在這里,待在這個看上去富麗堂皇,實際卻陰氣森森的地方,他的心隨著時間也慢慢變涼,變得冰冷。變得將權力看得大如天,變得連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珺玦說的對,給他們母子最大傷害的就是他。
他口口聲聲說愛他的母親,可當他們母子在受苦的時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權力的漩渦里與人勾心斗角,他沒有精力去想他們母子。
他爭了一輩子,斗了一輩子,終于將所有的權利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到最后哪,他永遠都會抱憾終身,因為他辜負了他最愛的女人。這是他再如何也補償不了給蕭珺玦的。
蕭景帝看著那碧藍的天空中一只翱翔的長鷹,心中生出羨慕,他有時何嘗不想像那只鷹一樣,飛翔在天空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像他,從這個四方見天的地方出生,也要在這個地方死去。一輩子,就像是個住在盒子里的人,永遠拘于此地。
這地方不但拘于他的人,也將他的心拘于在此。
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他一定不會再選擇留在這里,他會掙脫開所有束縛在他身上的一切,然后和他最心愛的人在一起。到哪里都行,天大地大,就像那鷹,無邊無際的飛翔。
“離開這里,或許這是對于你們最好的選擇。帶著她走,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朕祝福你們。”輕輕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他背對著蕭珺玦,蕭珺玦看不到他掉淚,“這三個地方你選一個就走吧。”
或許是背對著,所以蕭珺玦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他。望著他的背影,蕭珺玦第一次覺得,他老了。不如年輕時候腰板挺直,頭發上布滿了絲絲白發,還有些駝背,像個老頭。
小時候母妃總是和他形容他的樣子,告訴他,他的父皇有多英俊瀟灑,有多英偉不凡。
她說,他面如冠玉。
她說,他身姿偉岸。
她說,他一雙臂力拉弓挽繩,可一箭雙雕。
她說,他一頭黑發,比女人的頭發還要黑。
她說,他寫的字極好,龍飛鳳舞,作畫更妙,妙手丹青,可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