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歲宜市博物館正在舉辦中華五千年歷史主題展,策劃巧妙,各種傳統元素的呈現全部精準踩在當代年輕人的審美點上,短短一個月內就火出圈,之前已經有幾家媒體采訪過了。
昭棠問“這次是沒有安排好嗎”
“外媒,沒法安排。他們總有一些人對我們的歷史質疑這個、質疑那個,我們去國外參加研討會沒少跟他們爭得面紅耳赤。”趙希聲看向昭棠,“我英語不行,你替我過去看看。”
昭棠去主樓的路上遇見書畫部的姜姐,兩人一起趕到負一樓時,原本空闊的展廳已經擠滿了人,人群包圍的中心有英語夾雜著漢語的激烈辯論聲傳出。
兩人排開人群進去,只見對面一名外國記者身材高大,碧綠的眼睛,留著厚厚的絡腮胡子,他的身旁,另一名記者高高舉著攝像機。
這時已經爭得很激烈了,采訪的外國記者直接用他沒有聲調的漢語大聲說“中國沒有歷史,你們所謂的上下五千年可以用短短的幾章寫完注1”
這邊,器物部的同事也沒跟他客氣,抬手激動地指著展廳里珍貴的古器物“我們的紅山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000年,中華文明燦爛輝煌,是世界上唯一沒有出現斷層的文明你來,你用幾章寫完給我看看”
“no,no,no”記者激動得中英夾雜,“youhaveno你們沒有羅馬帝國的崩解,沒有文藝復興、啟蒙運動,你們只有一個朝代延續另一個朝代,你們的歷史就是不斷重復的墻紙注2”
同事愣了下,一時沒接上話。
昭棠上前一步,朝著記者微微一笑“我聽明白您的意思了古希臘分崩離析、羅馬帝國徹底崩解,只有像這樣將原本的二元對立徹底顛覆、解構,你們才稱之為歷史,對嗎”
記者謹慎補充“只有這樣,才能推動真正的進步。”
昭棠點點頭“那如果這樣定義的話,你們也沒有歷史啊,你們有的只是無限循環的故事。”
“hat”
昭棠貼心地打了個比方“像暴力故事,解構就很徹底,最后什么都不剩下,而且能推動下一個暴力故事的進步。”
記者睜大眼睛,大概覺得這個邏輯乍聽挺有道理,細想之下真的過于無恥,一時竟語塞了好幾秒“你這是邏輯謬誤”
“這就是邏輯謬誤。”昭棠大方承認,又立刻反問,“你們不也是邏輯謬誤嗎”
昭棠不卑不亢“你們的歷史呈現出了徹底的解構,我們的歷史傳承著源遠流長的文明,歷史存在反應意識形態,但現在你們卻將二者倒置,以意識形態反過來定義甚至否定歷史,這不就是一樣的邏輯謬誤嗎”
“假如像你們這樣,那我們有數千年傳承不斷的文明,你們沒有,我們是不是就能說,你們的歷史只有故事,而沒有文明”
記者被問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昭棠適時露出友好的微笑“那,我們一開始就不要用自己的意識形態去定義其他國家的歷史,互相尊重,也尊重歷史本身的樣子,不好嗎”
記者的眼窩很深,直直注視著昭棠。
這間展廳不算小,但因為此時四周圍滿了游客,顯得有些擁堵。地下的展廳,燈光沒有大開,只有每組陳列品上方打了微弱的燈,人群所在的位置光線十分昏暗。
可是站在正中的女孩卻像是發著光。
她皮膚白皙,臉部線條飽滿,下巴卻精巧,一雙鹿眼黑白分明,有種天然的無辜感。長發挽成蓬松的丸子頭,兩鬢落下些許毛茸茸的碎發,優雅地站在人群正中。
美人亭亭,是直擊人心的動人,讓人挪不開目光的美麗。
沉默了片刻,記者反問“你們有什么傳承不斷的文明我們沒有”
“那就真的是很多了呢,譬如”昭棠含笑說出兩個字,“漢字。”
記者“”
他在中國八年,對中國歷史文化有相當的研究。當昭棠含笑說出“漢字”兩個字時,他猛地醒悟過來自己失誤了,一個不小心被徹底繞進了對手的絕對優勢里面。
果然,就見昭棠微微抬著下巴,神情自豪地面對在場游客,溫和而又不失力量地宣傳起來“漢字是世界文明史上唯一歷經數千年仍舊傳承下來的文字,它的原理在長達3000多年的時間里都沒有發生改變,我們至今仍然書寫漢字,這也正是甲骨文從發掘的第一天起就可以進行釋讀的原因。”
“與之不同的是”雖然捧一踩一要不得,但為了乘勝追擊爭回剛剛被外國記者碾壓的面子,昭棠還是繼續說了,“同為四大文明,古埃及的文字至今無法辨識,近東和地中海地區原來的文字系統也沒有流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