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的小花園里有一片梅林,雖然只有十幾株,但養得很好,姿態各異、株株不同。
賀星回自從搬進鳳儀宮,除了晚上回來睡覺,大多時間都在紫宸殿里辦公,倒還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這處居所。如今朝廷封了印,不必早朝,沒有大事也不用到前面去批折子議事,她也算是得了一些空閑。正好這幾日梅花開了,春來幾個就張羅著將旁邊的亭子收拾了出來,請她到這里賞梅。
賀星回一連忙了好幾個月,聽說這事,就高高興興地領了這番美意。
亭子三面用屏障圍起來,里頭燒得暖暖的,開頭正對著梅林的方向。風一吹,陣陣梅香。
賀星回人陷在柔軟的鵝毛墊里,兩個宮人圍著她,一個按腿,一個捏肩,愜意得渾身都放松下來,半瞇著眼睛昏昏欲睡,“好久沒有這樣舒服了。”
可芳在一旁燒水烹茶,聞言便抱怨道,“可不是自從到了宮里,何曾好好歇過一日”
以前再慶州的時候多好任是平時再忙,進了臘月,就能閑下來了。賀星回雖然一心忙事業,卻并不缺少生活情趣,而且每每總有奇思,總是招呼她們折騰些有意思的東西。
“沒法子。”賀星回聲音含糊地說,“萬事開頭難。”
“這會兒別睡吧。”春來見她眼睛已經快闔上了,連忙提醒,“這會兒睡了,夜里又睡不著,到時候又要爬起來批折子嗎”左右看了看,又說,“我叫個人來給您彈琴”
“別,不聽那個。”賀星回連忙拒絕,“聽那個更想睡了。”
眾人聞言都笑了。
“要說提神,我有個好東西,聽完了保準你睡不著。”溪亭站起來道,“主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這話倒是挑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眼巴巴等著。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手里拎著個眼熟的匣子。賀星回還沒想到是什么,就聽可芳道,“這不是裝奏折用的嗎拿這個做什么,好不容易歇一天,你別掃興。”
“這個不一樣。”溪亭將匣子往桌上一放,開了蓋子,從中取出一份來,對賀星回道,“主子聽我念。”
她板起臉,清了清嗓子,用標標準準的官話揚聲念道,“臣宗寶頓首恭請攝政皇后殿下圣躬萬安,皇后殿下萬壽萬萬壽。臣越州太守楊宗寶匍匐再拜,誠惶誠恐,死罪死罪。”
她忍著笑讀完,合上奏折,便抬頭去看眾人的反應。
誰知賀星回“唰”地一下坐了起來。
眾人原本想笑,看見這個動靜,都嚇了一跳,一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溪亭見她面色嚴肅,眉心緊蹙,更是心生慌亂,忙道,“主子別急,是我錯了,不該如此輕浮對待大臣們的奏折。”
“這是什么時候的奏折”賀星回問。
溪亭立刻道,“這一封是昨日送到的。”
賀星回聽到“這一封”三個字,視線落在那只匣子上,臉色越發嚴肅,“這樣的奏折有很多”
“不算很多,但時不時就有一封。”溪亭已經有些明白她想問什么了,又道,“不止是這位楊大人,還有另外幾位大人。”
她記憶力出眾,雖不至于過目不忘,但分內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當下將幾位官員的官職和名字一一道來,而后又主動請罪,“是我的疏忽,以為這些東西不要緊,沒有及時告知殿下。”
“不怪你。”賀星回抬手揉了揉眉心,“怪我,本是想省些功夫,險些誤了大事。”
“還是怪我。”溪亭聽她自責,更是惶恐,連忙道,“殿下將這件事交給我,就是為了騰出功夫忙別的,我卻連這點小事都沒有做好。”
說到最后一句,眼圈兒已經紅了。她性子內向,不愛說話,更不喜與人交接,那些迎來送完的事都做不好,賀星回憐惜她,所以才只讓她做些文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