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杜鴻言對自己的定位竟然是這樣的。可他的出身雖然不高,但能供得起他在外求學,自身資質不是頂尖,卻也被西門先生收作弟子,如今赴京趕考,又是第三名的好成績。這樣的人生,已,經足夠大多數人歆羨了,他卻覺得自己是在掙扎
好在陸諫有一樁好處,那就是從來不強求自己去理解這種人的邏輯。
他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我中了第八十三名。"
杜鴻言猛地轉過頭來盯著他,見陸諫臉上甚至帶著幾分笑意,全然沒有因此受打擊的樣子,不敢置信地問,"你還笑得出來"
"高中進士,我為什么笑不出來"
"你本來應該是頭名那高漸行,也是看了你那些文章才考到的頭名吧,若是你自己去考,只會比他更出色"杜鴻言吼道。
"也是"陸諫恍然,"原來你看到了那些文章。"
謎題揭開了,但陸諫心里卻只覺得沉重。
他自然不會認為是自己那些文章害得杜鴻言走錯了路,但只怕老師得知這個消息,會十分難受。
"是啊,我也看到了你那些文章。"既然事情已經被揭破,杜鴻言也就破罐子破摔道,"你是不是很得意吧我只靠著模仿那些文章,就拿到了第三名。"
陸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說,"我只是替你可惜。"
"什么"
"你不會以為,眼下這種情形,陸家還會為你們費心吧只怕要不了多久,京兆的判罰就要下來了。"陸諫說,"第三名,或是沒有上榜,又有什么分別"
杜鴻言目眥欲裂地盯著他,眼睛紅得像是要吃人。
"對了,"陸諫面色不變地說,"你應該還記得吧今年除了禮部試,皇后殿下還額外加了一場殿試,讓我們能夠御前較藝。這等榮耀,也是從前沒有過的。但你現在身陷囹圄,只怕去不了。"
"陸諫,你休要欺人太甚"杜鴻言要瘋了,"成王敗寇,是我技不如人。你呢也不過是個說風涼話的小人"
"我這可不是風涼話,分明是給你指了一條明路。"陸諫看著他說。
杜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但陸諫已經轉身走了,"你自己想吧。
杜鴻言盯著他的背影,死咬著牙關,直到人看不見了,才低下頭,思索起陸諫這番話的意思。他并不覺得陸諫是好意,但這個人也從來不打誑語。他說還有一條明路,那就必然還有。
不等他想明白,又有人來了。
這回來的,是陸裴的人。話說得雖然好聽,但內中的威脅之意昭然若揭。若是乖乖閉嘴,家里自然能得好處,若是說錯了話,一家子的性命自然也拿捏在了陸家手上。
換做別人,必然會被這種威脅嚇住,但杜鴻言天生反骨,更恨屈居人下,他背叛陸速,就是不想被他壓一頭,自覺和世家是合作關系,現在又怎么會愿意被人這樣拿捏威脅
剛才沒想到的那條路,現在突然一下就變得清晰了∶為陸家賠上自己不值得,倒不如主動指認陸家。如此一來,自己不過是被人威脅,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才不得已動了手,其情可憫。
皇后是個女流,聽了這種話必然感觸,說不定就不會追究了。若是再心軟一些,說不得今年的殿試,他也還能繼續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