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使者們就分頭行事了。到這兩日,羯部使者更是醉倒在溫柔鄉中,直接留宿章臺,連禮賓館都不回了。
賀星回得知這個消息,臉上卻不見什么喜色。
不是因為羯部使者,而是因為這個消息里提到的章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地方,是所有男性凝視在女性身上的集中體現,那無疑就是妓院了。他們要她端莊文雅、知書識禮、色藝雙絕,又要她放浪形骸,幽怨多愁,忠貞不二。
這種矛盾,在賀星回看來,與世家既看不起寒門子弟,又會不惜代價地打壓他們,是同出一源的。
看似階級、性別的爭斗,其實是權力和資源的掠奪。
底層百姓也好,柔弱女子也罷,都是權力階層掠奪的對象,是他們的所屬物和戰利品,自然只會被規訓,而不被允許有出頭的機會。
賀星回能夠為寒門子弟打通了那條向上的路,是因為這條路本來就已經有了形,只是還有幾處阻礙。她也能為世家女子爭取一個入宮為官的機會,是因為在權力階層的眼中,這是能夠為他們帶來好處的。但直到現在,賀星回也不敢提出取消妓院的事,甚至不能表露出這樣的態度,因為她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
理智知道是這樣,可每每聽到這種事,還是會令人不豫。
這種不愉快的情緒,一直帶到了晚上的宴席上。
皇帝一看到她,就不由吃驚,"誰惹阿姊生氣了"
其實身邊的人都看得出來賀星回不高興,不過這話,估計也只有皇帝敢直接問出來了。
賀星回現在連他也看不順眼,"你不要跟我說話,待會兒好生應付那個羯部使者,務必要挫掉他的銳氣,今晚就將互市的事敲定
皇帝最怕她生氣,一個字都不敢反駁,反正只要被折騰的人不是自己就好,"阿姊放心,一定都辦好。"
有皇帝親自出面,有群臣在旁作陪,對于賀星回開場就退席這件事,羯部使者絲毫沒有在意。畢竟他雖然聽說南朝是皇后主政,之前朝見時見到的也是賀星回,但是固有的觀念,還是覺得皇帝才是真正能做主的那一個。
至于群臣,他們只能低下頭,假裝沒有看到陛下紅潤的面色、微黑的皮膚和一杯接一杯灌下去的酒水。
重病在床,不能視事什么的,他們都不記得了。
出乎意料的是,羯部使者竟然能跟皇帝相談甚歡。畢竟在富饒的羯部,貴族們每天的生活,其實也是吃喝玩樂,游戲田獵,而這些,也全部都是皇帝的拿手好戲。
有賀星回在,皇帝這二十年來可以說一直在專心致志地玩。他玩過的東西品種之多樣,內容之豐富,知識之詳備,絕不是羯部的貴族們可比的,就連在座的朝臣們都聽得一愣一愣的,自然也鎮住了這位使者。
等到酒酣耳熱,頭腦微醺之際,皇帝又提出比試,并且大獲全勝,立刻就將節奏完全拿捏在自己手里了。
羯部使者昏頭昏腦地簽下了互市條約,打算把大越的好東西都交易到羯部去,讓羯部的貴族們也能獲得同樣的的享受。這個時候,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幸而名字還能寫得很流暢。
滿殿重臣親眼看到他熟練地忽悠羯部使者,不由面面相覷,都忍不住懷疑起自己從前對皇帝的判斷來。
他是不是也沒有那么扶不起
雖然完整的規章制度還沒有整理出來,但是女官們已經接手了賀星回身邊的各種工作,開始正式上崗,打算一邊學習一邊完善。
這天晚上,陸裳和阿喜在宮中值宿。
說是值夜,但其實如果沒有突發情況,她們也可以正常地休息,只不過要睡在宮中,以便皇后用人的時候能隨叫隨到。
阿喜半夜醒來,發現外間的燈還亮著,不由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