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地對視片刻,又同時移開視線。
沒有嘲諷,沒有爭執,張本中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跟陸裴說話,"賢侄怎么有空到家里來"
"我給世叔帶了一份禮物。"陸裴說著,將手里的書本和報紙推了過去。
這正是陸裳給他的世界和世界報。
張本中確實不了解外面的變化,可是秘書省三個字就寫在文章和報紙上,除此之外,還有陸裳等女官的署名,他縱然什么都不知道,看到這兩樣東西,也能猜到,她們的差事干得不賴。
而且畢竟曾經是朝廷重臣,張本中比一般人看得更深一些。
"她們這是要將朝廷的喉舌拿捏在手里啊。"他抖著手里的報紙,"不對,她們已經將之拿捏住“。丶
他不得不承認,這主意確實很妙,也不知道是女官們自己想到的,還是宮中那位提出來的。不過張本中傾向于是后者,由這一件事,就可見賀星回的高瞻遠矚,想常人所不能想。
他輸得不冤。
"還不止呢。"陸裴道,"叔父可聽說過蘭澤書院"
張本中自然是沒有聽過的,但陸裴在此刻提起,就讓他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皺眉問,"那是什么"
"是一家對外招收學生,教導各種學問的學校。"陸裴道,"今科的寒門考生,有一半是從蘭澤書院出來的。雖然現在還不知結果如何,但想來不會太差。"
張本中立刻就抓住了重點,"今科的考生,那豈不是這書院已經開辦了至少一年"
他抬頭去看陸裴,陸裴也正在看著他,兩人都意識到,這或許才是賀星回準備的,用來對付世家子弟的殺手锏。
世家壟斷知識,學校就教授知識。而且世家只能教導自家子弟,學校卻可以對外招生,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徹底壓過世家子弟的風頭。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去年那一科的考生資質都不錯,順利地將陸裴為首的世家子弟都壓了下去,而張本中更是在后續短短幾個月內,就把自己作死了,以至于這個后手根本沒用上。
這就很尷尬了。
更尷尬的是,就算他們發揮正常,沒有作死,估計也只能拖延個年。
這書院就開在京郊,他們卻始終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直到里面的學生自己跑出來參加科舉考試。誰知道賀星回還埋了多少后手,就等著他們入局
兩人默默移開眼,沉默了一會兒,張本中深吸一口氣,問,"賢侄難不成是專門來告訴我這些消息的"
"叔父可曾想過,如今世家想要出頭,只能靠女官,可女官們進了宮,是誰的人就不好說了。"陸裴道,"長此以往,世家還會是世家嗎"
張本中不由皺起眉頭,想到了那群還在等著他點頭,好送女兒入宮的族人們。
他本來是堅決不同意此事的,但陸裴這話倒是提醒了他,就讓他們送,等到自己吃了虧,意識到女生外向,靠這些女兒振興家族是不可能的,想必就會老實了。
不過他嘴上說的是,"那又與我這閑人何干這話我早就說過,可是你看看,如今大半世家都倒戈到了皇后那一邊,我也成了世家的罪人。"
這么一想,還真有幾分意興闌珊。
陸裴問,"叔父難不成就這樣放棄了你甘心嗎"
張本中瞇起眼睛,"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