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須老者端著一海碗混濁的酒迎上前道:“壯哉我大唐將士,老朽活了六十七年,歷經兩朝,第一次見到黨項敵酋被天軍擒獲,此生無憾矣。”
說著向李沐顫巍巍地跪下,行起大禮。
李沐連忙跳下馬,攙扶住老者:“老丈快起,我不過是十歲小子,怎敢受老丈這等大禮。”
不想老者堅持道:“將軍謬也,老朽這一禮拜得是我大唐天軍,他們為保我松州百姓浴血奮戰,不懼生死,老朽這一禮他們如何受不得?如今他們英靈未遠,將軍替他們受這一禮,也不枉我松州百姓一片心。”
說著,堅決地跪了下去,而道路兩邊的百姓也隨著老者一起下跪,對著護衛營將士大禮參拜起來。
李沐聞聽老者此禮拜得是松州之戰唐軍陣亡的將士,不敢推托,可也不敢生受,只能半側身,受了半禮。
李沐有些不好意思,因為百姓應該感謝的是尉遲恭和他的五千騎兵,而自己的用意不善,只是想帶著護衛營來試驗火器,順便撿些軍功的。
望著送行百姓們感恩的笑臉,李沐第一次被自己的無恥羞紅了臉。
老者施完禮,顫巍巍地起身將酒端到李沐面前,道:“還請將軍飲盡這碗酒,以壯行色。”
李沐心驚膽顫,這是一碗酒,可這碗也太大了些,就不該叫碗,分明是盆嘛。
這碗酒喝下去,估計不醉死,也得撐死。
李沐沒那么傻,自然不會真喝。
他雙手伸出,恭敬地接過碗,對老者說道:“老丈及松州百姓的心意,我代表將士們領了,松州之戰獲勝,并非我一人之力,是所有唐軍將士的共同努力,這碗酒,理當我與眾將士共飲。”
說完,低頭喝了一小口,然后下令道:“李沂,傳令下去,一人一口,不可糟賤了松州百姓的心意。”
于是這碗酒迅速傳向每個士兵,五百人哪,就算是一缸酒也不在話下,實際上,也就每人潤了一下嘴就沒了,后面的士兵其實不過做了下樣子。
李沐知道不能再呆,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幺蛾子出來,他不給老者說話的機會,說道:“老丈放心,我是為了將敵酋押送京城,其實尉遲恭老帥及唐軍主力依舊在甘松嶺一帶,百姓們如果要感謝,可以感謝他們,我重任在身,不可逗留,還望老丈和松州百姓見諒。”
不待百姓們做出反應,李沐率護衛營迅速離去。
這不象是被歡送,倒象是逃跑。
在遠離松州城之后,李沐一直悶悶不樂,就感覺心靈深處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大哥,你說這次我們的軍功夠大了吧,你至少能升一級爵位吧?”李沂見李沐興致不高,出言逗樂道。
李沐沒有回答,他問道:“二弟,就算讓你做了大將軍,你能保證大唐百姓不再被外族欺凌嗎?”
李沂發愣,心想這哪能保證得了?“大哥,如果我是大將軍,誰敢欺凌我大唐百姓,咱就率軍打回來就是了。”
李沐無言,是啊,最盡責的將軍,不過也就是事后替死難的百姓復仇而已,也僅僅是復仇而已。
沒有人能事先預防得了別人欺凌自己,也無法強大到別人不敢欺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