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對這么一個即將誕生的寵然大物,放在與世家有勾連的人手里,恐怕是滅頂之災。朝廷中,幾乎沒有人不跟世家有關聯,就算是李沐自己,多多少少與長孫無忌也是利益共同體。而韓仲良能被李世民在今天召來,奏對應對世家之事,說明李世民對韓仲良在這個問題上是信任的。
所以,李沐并沒有去考慮自己與韓仲良之前的糾葛,就直接舉薦了他。
這時,一直等在后面的馬周上前來道:“韓相還在記恨令正當日于他難堪之事?”
李沐笑道:“不至于。今日才發現韓相是個有趣之人。”
“哦?能與周說說如何有趣嗎?”
“一個看似固執、迂腐,但卻有能為的倔驢。”李沐蓋棺定論,一想不對,連忙道,“賓王兄可不準將此話傳揚出去,否則韓相豈能饒了我?”
馬周聽了哈哈大笑道:“令正一言中的。韓相之倔朝野聞名,當初托人為他兒子向崔氏求親被拒,韓相說過一句話,一直傳揚至今。”
李沐好奇地問道:“一句什么話?”
“韓相當時說,即日起,凡南陽韓氏子弟,與崔姓聯姻者,皆不得入祖廟。”
李沐聞聽恍然大悟,李世民對韓仲良的信任,恐怕一部分原因來自此言。
在這個時代,這種相互公然打臉的行徑,以雙方的地位來說,是無法再私下茍合的。
李沐輕笑道:“賓王兄看來對韓相很關注?”
馬周收斂起笑容道:“周不知道令正舉薦韓相為錢莊主事,究竟是何用意?也不想知道,周忝為交通監少監,只想知道,這錢莊既然關系重大,令正為何不親任主事,如此也可對交通監、對直道有所裨益。”
李沐伸手一引,與馬周邊走邊說道:“賓王兄以為沐這單薄的肩膀,能抗下如此重擔嗎?別忘記了,沐只是個十一歲的稚童。”
李沐對馬周心有忌憚,雖說二人這段日子以來,交情日增,可畢竟馬周是李世民派來的,誰能保證,馬周這個問題是不是李世民想知道的?
馬周聞聽,臉色一凝,道:“面對令正,如果令正不說,還真想不到令正的年齡。不過,既然令正說到了,我就想問問,令正心中明了,可為何還要如此行事?周此生佩服的人不多,令正是其中一個,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令正如果一直這么鋒芒畢露,恐怕壽……不永。”
李沐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馬周,他有些糊涂了,馬周這番話代表的是李世民,還是他自己?
馬周看著李沐的眼睛道:“周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為國惜才,以令正的能為,如果能養光韜晦,養望十年,恐怕朝堂之上,再無一人能與令正一較長短,何必急在一時?”
李沐靜靜地聽馬周說完,問道:“賓王兄,圣人還有別的口諭,不妨一并說出來。”
馬周明顯一怔,遲疑甚久,才老臉一紅道:“此話雖然是圣人的意思,可周心里也是這么想的。望令正不要見疑。”
李沐道:“請轉告圣人,沐對朝堂沒有興趣,對國子監也沒興趣,不過既然陛下有旨意,臣去便是,勿須陛下為此勞心。”
馬周面露尷尬道:“屬下一定轉達。”
李沐想了想道:“賓王兄,你我相處這些日子也算相得。不過我想提醒你,日后與我說話,事先說清楚是陛下口諭,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馬周躬身道:“屬下謹記。”
“明日開始還要打一場硬仗,賓王兄還是趕緊去準備吧,沐告辭了。”
“令正慢走。”
望著李沐的背影,馬周輕嘆著搖搖頭,轉向承慶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