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有些動容,他凝視了李沐很長時間,長點頭道:“某聽聞陛下派了許國公前來傳旨,讓將軍親自押解潞國公進京。不知道將軍如何打算?”
“奉旨行事。”
“將軍不怕有去無回嗎?”
“怕……有用嗎?”
“將軍可以不去,據李家莊堅守,就算陛下派大軍來犯,至少也能支撐一年半載。”
李沐道:“我本意,是不想去,抗不抗旨現在對我來說,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可許國公說,代國公和翼國公被陛下傳召入宮,蘇將軍應該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我不得不去。”
蘇定方突然推金山、倒玉柱,雙膝跪下,沖李沐拜伏道:“屬下拜見主公。”
李沐大愕,連李師也張口結舌起來。
“蘇將軍這是何意?”
“稟主公,屬下雖是陛下派來神機衛,行監督主公之責,卻也是奉代國公之命,前來輔佐主公的。”蘇定方眼神堅定地注視著李沐。
李沐轉頭看了李師一眼,道:“蘇將軍為何不在來時就與我說清楚?而非要等到現在?”
蘇定方突然有些赫然,他道:“屬下慚愧,屬下有眼無珠,以為主公年幼,不足以……。”
李沐與李師相視一顧,明白了蘇定方的猶豫。
“蘇將軍請起。”李沐上前扶起蘇定方道,“蘇將軍如果早些明言,沐還能為將軍尋覓一個好些的職位,可現在,沐也是自身難保了。”
“主公此言差矣,定方雖然有眼無珠,可絕非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請主公允準,明日由屬下代主公押解候君集入京。”
李師突然問道:“中郎將何時投身家祖麾下?為何我一點都不知情?”
蘇定方臉色有些黯然,他道:“某前半生遇人不淑,先投竇建德,后追隨劉黑闥,原本是想從一而終,卻不想成了貳臣。太上皇建國之后,曾派人來延攬我,卻被我拒絕,之后若不是宿國公程知節賞識抬舉,某打算此生就要老死冀州了。”
李沐聞聽看向李師,李師不經意地點點頭。
蘇定方繼續道:“之后恰逢朝廷北擊突厥,某被宿國公舉薦給代國公,隨代國公出戰,夜襲陰山一戰,某以二百騎突襲敵酋頡利可汗牙帳得手。本以為,以此擊破敵本陣之軍功,便可施展自己的抱負。不想……。”
蘇定方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
四十多歲的人了,都說好漢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李沐不知道如何安慰蘇定方,只能默默地等著蘇定方自己回復。
“回朝之后,當時任吏部尚書的長孫無忌派人前來招攬我,被某所拒。長孫無忌便因此將某的軍功一筆抹去,某求助于程國公,可程國公忌憚長孫無忌,不肯出手相助。結果評功之時,若非代國公仗義出言,恐怕某連個中郎將也得不到。此后,某便投入代國公麾下,蒙代國公不棄,傳授兵法戰術。”
李師緩緩吐了口氣,沖李沐點點頭。
李沐心中松了口氣,對蘇定方道:“蘇將軍際遇確實坎坷,若不是沐如今自身難保,倒是可為蘇將軍提供一個施展才能的機會。可惜啊,蘇將軍說得太晚了,眼下你奉我為主,反而會被我拖進漩渦。這樣,你明日隨我進京,我在陛下那說你不肯聽我令行事,希望朝廷換一個神機衛中郎將,以此,蘇將軍便能在陛下那自證清白。”
蘇定方卻道:“主公心中所擔心的,不過是二位國公被皇上拘禁為人質罷了。某在右衛來犯時,就已經知會代國公了,如今代國公飛鴿傳書,讓主公明日不可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