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牢頭聞聲頓時一愕,這才笑道:“看小的笨的,這酒本是縣伯的莊子所產,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李沐微笑道:“王牢頭有心了。方才話說到一半,你本是讀書人,怎么就進了獄里當起了牢頭?”
那牢頭一嘆道:“此事說來話長,就不污縣伯、國公之耳了。二位慢慢享用,小的先出去了,二位放心,此牢房附近,數丈之內,再無別人。”
李沐見那牢頭不愿意述說,也不勉強,卻道:“若我還能從這出去,你不妨來李家莊,我給你找份體面些的差事。”
那牢頭眼睛一亮,忙應道:“那敢情好,能為縣伯效忠,這是小的福分。只是,小的沒有什么拿手的本事,只怕……。”
李沐道:“這是哪里話,你的本事夠大了。”
牢頭聞言大喜,沖李沐長身一揖道:“那小的就先謝過縣伯了,小的祝縣伯早些離開此地。”
說完,沖魏征也拱手一禮,退了出去。
魏征看著聽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片言只語,就能收獲人心,此子年紀小小,確實不同凡響啊。
李沐顧自在桌前盤腿坐了下來,倒不是不想理睬魏征,而是他對魏征沒有話說。
對于魏征,李沐心里有個結。
如果魏征真是個正直不阿之人,那在李建成死后,就算不死節,至少也該隱居起來,沒有馬上換主的道理。
畢竟李建成是慘死在李世民手里的。
如此背主求榮之人,怎么也無法與正直不阿四個字聯系起來。
魏征見李沐不搭理他,也不以為意,他走到桌前,在李沐對面坐下。
李沐略一遲疑,取來酒壺,倒了兩碗酒,將一碗移到魏征面前。
“魏公兩次在朝堂上仗義直言,沐領情了。借花獻佛,用牢頭之酒,敬魏公一杯。”
魏征也不答話,端起碗沖李沐一舉示意,便一口飲干。
李沐也不示弱,一口飲盡。
燒刀子的高烈度,讓二人微張著嘴輕輕呵氣。
讓李沐意外的是,這碗酒一喝。
魏征有了個出乎意料地舉動,他突然起身向李沐拜伏道:“臣叩見嗣王殿下。”
李沐一驚,迅速扭轉身體,避開。
“魏公這是何意?你我并無主臣之份,沐不敢受你大禮。”李沐平靜地說道,“如果魏公此禮是沖著先王的,那沐以為,先王不會允許我受難魏公此禮。”
李沐的話雖然平淡無奇,可在魏征聽來,卻是字字誅心。
“殿下這是在責怪臣背主求榮嗎?”
李沐默然不答,心里卻道,難道不是嗎?你的換主速度可不比呂布慢啊,先是為隋朝小吏,后投靠李密。李密敗后歸降唐。后竇建德攻唐,被俘之后歸降。竇建德失敗后,重又投靠李建成。玄武門之變后最終投降李世民。
見李沐不答,魏征的眼睛變得通紅起來。
“臣只是一個謀臣,如何左右得了朝堂之變?先主若聽臣之言,何至于到如此地步?某此生只為尋求一個明主,只可惜蹉跎數十載,卻落得如此下場。”
李沐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聽著。
“臣并非貪生怕死,只是不想死得沒有意義。先主身死,可萬千從屬還要活下去,若臣以死全節,那還有誰去保護這些從屬?”
李沐忍不住開口了,“如此說來,魏公還是忍辱負重了?”
魏征自然能聽得出李沐話中的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