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大怒,指著長孫無忌喝道:“你死到臨頭還敢胡言亂語?”
長孫無忌嘆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夫何須胡言亂語?殿下若想聽實話,那就須平心靜氣。”
李沐強忍心中不快,深吸一口氣道:“好,你繼續說。”
“其實當時陛下手中掌握的勢力遠遜于息王,息王文有王珪、魏征,武有李元吉、薛萬徹、楊文干、韋挺、馮立、謝叔方等,手中除了東宮衛率,還暗中設立了二千長林衛。太上皇和宮中妃嬪皆在息王一邊。息王一邊設計鏟除陛下身邊勢力,一邊卻顧念兄弟之情,不是偽善又是什么?”
“息王志大才疏為其一,心志不堅為其二,如果是在盛世,可為守成之主,只是大唐初立,天下紛亂叢生,以息王的才能不足以蕩平天下。”
李沐譏諷道:“這不過是你們發動宮變的借口罷了。如東宮夜宴秦王中毒,如先王穢亂宮禁等等謠言,想必也出自你的謀劃吧?”
長孫無忌聽了呵呵一笑道:“這些事,半真半假,真假摻半。東宮夜宴秦王中毒是實,息王確實下毒……。”
“胡說,先父怎會才自己府中下毒謀害秦王,豈不主動授人以柄?”
“殿下聰慧,也可將此事反過來來想啊,既然知道人人都會這么想,息王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李沐一時語塞,強辯道:“可秦王當時吐血三升而不死又做何解釋?”
長孫無忌輕嘆道:“秦王中毒,老夫親見,不容置疑。不過息王的用意不在于真毒死秦王,他只是想毒壞秦王的身體,下得也不是劇毒,而是慢性毒藥。秦王中毒之后,也就在嘴邊淌了些血跡,吐血三升是老夫故意對外宣揚之語。”
觀長孫無忌臉色坦然,不象是在說謊,再說此時欺瞞這些,已經沒有什么用處。
李沐有些相信了。
“至于穢亂宮禁,這是老夫的謀劃。之前說了,陛下當時的實力遠遜于息王,硬拼怕是輸多勝少,所以只能出其不意。狀告息王穢亂宮禁,太上皇必查,可宮闈丑聞,要查清這種事,只能在秘密之所,找幾個重臣,到一個封閉的環境私下審理,總不能能在朝會時討論,命令三法司會審,弄得人盡皆知吧?所以,這就隔絕了宮內禁軍的參與,最多只有少許太上皇侍衛在場了。”
看來長孫無忌所說不假,這也解釋了為什么當時李淵和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德彝等幾位宰相會在靠近玄武門的北海池一艘游船上了。
李沐再問道:“這么說,玄武門時,宮內禁軍并未被秦王收買?”
長孫無忌呵呵大笑,面有得意,“秦王那時不過是個親王,豈能收買北衙禁軍?唯一收買的是玄武門守將常何,可那時玄武門守軍不過五百人,大多也在后來東宮薛萬徹及齊王府府衛進攻時陣亡。”
李沐不解地問道:“可秦王沒有收買禁軍,如何做到讓太上皇默認此次兵變的?”
確實,就算殺了太子和齊王,可一國之君李淵尚在。
既然沒有收買禁軍,那李淵只能一聲號令便可使禁軍平叛了。
長孫無忌瞇著眼望著窗外,面帶得色道:“其實真正的起事地點并非在臨湖殿,而是在北海池挾持太上皇,同時誅殺息王和齊王。由于息王、齊王在臨湖殿前有了警覺,想要反身逃離,才臨時倉促發動。在誅殺二人之后,陛下令尉遲恭帶兵殺入北海池。”
李沐驚訝道:“這么說來,太上皇真是被逼答應的?”
“自然。太上皇與陛下的隔閡由來已久,雙方權力的沖突已是常有之事。當時息王、陛下、齊王三位皇子權勢之大,他們三人的命令竟然可以與皇帝李淵的詔敕并行,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不僅如此,除了息王住在東宮,陛下和齊王這兩位成年皇子也居住在太極宮,而且是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對于太上皇而言,控制息王遠比控制陛下容易得多,這也是太上皇不肯廢黜息王太子之位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