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已老朽,如今陛下恩準告老,哪還有什么要事。只是與輔機一同輔佐陛下數十年,臨去之時,有些話想與你聊聊,也就是了。”
“玄齡但說無妨。”
“此次府中劇變,輔機痛失愛子,老夫聞聽與有哀戚。陛下憐子心切,沒有處置李懷道,確實有失公允。”
長孫無忌的眼中顯現狠厲,一閃即逝。
“玄齡言重了,陛下已經削去李懷道官爵,廢為庶民,已經很是公允了。”長孫無忌端茶輕啜了一口,平靜地說道。
“哎……。”房玄齡一聲輕嘆,長孫無忌如此說,反而說明他心中塊壘深結,“輔機與陛下君臣多年,又有什么事不能攤開說呢?”
長孫無忌道:“玄齡多慮了,陛下封我為太尉,我正思忖著如何報答皇恩,又怎會怨恨陛下?”
房玄齡見長孫無忌水潑不進,只能放棄了勸說。
“如今我朝政令清明、國泰民安,老夫歸隱并無什么擔憂,唯一不安的就是江南。不知道輔機以為然否?”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玄齡所言極是,只是不知玄齡有何教我?”
“吳王羽翼已成,想要強行遏制,必將使得天下血流成河,此為不智也。老夫觀李沐此人,不似窮兇極惡之徒,縱然他是異心,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行舉兵謀反之事,這從此次平定李承乾叛亂后,他肯讓出長安奉迎陛下回京,就可看出此點。
故老夫以為,只要朝廷謹慎應對,不給他舉兵之大義,數年之內,便不會有叛亂之事發生。輔機以為然否?”
“玄齡之言有理。”
房玄齡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長孫無忌的臉,“如今老夫退隱,輔機便是朝堂中百官之首,還望輔機以江山社稷為重,萬萬不可逼迫江南過甚。”
長孫無忌聞言一哂,“玄齡放心,老夫會謹慎以對。”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房玄齡滿意地離開了,其實這番話前半部分是受李世民所托。
李世民自己也知道,這次是愧對長孫無忌了。
畢竟死了十個兒子、四個孫子。
這要兇手是別人,甭管多高的官位,不誅上三族,就算是祖墳冒煙了。
換早上一年,李承乾、李泰、李祐三子未死。
李世民也不至于真為一個庶子去寒了長孫無忌的心。
可李世民這次是真下不去手。
一是念及孫氏之情,二是李世民真不忍心剛認回的兒子,轉眼人鬼殊途。
雖然晉了長孫無忌的官位,可李世民依舊心中內疚,這不,長孫無忌一諫言,就允了房玄齡的請辭。
并趁著房玄齡請辭,李世民又讓他來安撫長孫無忌了。
不過,從效果看,顯然是不理想的。
至于后面一部分,是房玄齡自己要說的。
房玄齡這幾年看得很明白。
朝廷確實需要改革了,都說貨比貨得扔。
沒有杭州的對比,可以關起門來說朝廷政令清明、國泰民安。
可一比,滿眼瘡夷百孔。
這樣下去,怕是不用李沐舉兵謀反,官員和百姓都得被江南吸引過去。
要知道,李沐有著大義,他是太上皇遺旨背書的前太子承嗣啊。
這是房玄齡最憂心之事。
他深知長孫無忌與李沐之間的恩怨,也知道長孫無忌這段時間給李世民出了許多遏制江南的計策。
可房玄齡明白,這些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舉措。
最多只能延緩李沐羽翼豐滿的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