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本搖搖手道:“殿下誤會了。各州官府也有難處,算不得盤剝百姓。”
李沐聽了怒極反笑,都差點收上人頭稅了,這還不叫盤剝百姓?
岑文本道:“朝廷在各地設置官府,人員俸祿皆有定額,吏部在冊官員,不過一萬余人,可大唐三百六十州,官員何止數萬人?殿下應該知道,但凡官員之下,皆有胥吏,為何?人之精力有限,諸多公務需要有人分擔。可這些胥吏的俸祿卻不出自朝廷,而是官員自負。殿下若減免了朝廷歲入中所占最大的農稅,各地官員便失去了負擔麾下胥吏的錢財來源,臣敢問殿下,可是要與天下數萬官員為敵嗎?”
李沐愣了,這其中還有這門道。
可有一點李沐還是沒聽明白,“農稅征收雖是地方代征,可依律須全額上交朝廷,減免農稅,反而能讓他們少些公務,這與各地官員何干?”
岑文本倒是不嫌李沐麻煩,誠心為李沐解惑,“賦稅征上來之后,運至太倉至洛倉,各地官府會有一個耗損,正常情況下為一成到二成之間,視路途遠近不等。”
李沐明白了,耗損二字,一字千金,不,萬金。
各州官員名正言順地在吞噬民脂民膏。
這么說來,自己減免農稅,確實擋在天下官員的財路了。
李沐向岑文本拱手道:“有勞侍中,沐受教了。”
“哪里。能為殿下解惑,臣之榮幸。”
李世民見李沐看來已經懂了,這才清清嗓子開口。
“攝政王既然已經明白此中緊要,那這奏疏……?”
李沐躬身道:“臣以為,此疏必行。望陛下允準!”
李世民一愣,“你這是何意?侍中方才不都與你說明白了嗎?”
“陛下,臣確實明白了,侍中之言能讓臣少走許多彎路。但減免農稅,事關臣此后施政大計,絕不能因為各地官員的貪腐而中止,若各地官員真欲與政令對抗,臣不介意雙手沾血。臣懇請陛下允準此奏。”
李沐的強硬讓李世民非常不適。
他向房玄齡看了看。
房玄齡道:“殿下難道還有后續變革不成?”
李沐道:“保密。”
房玄齡碰了個軟釘子,心中有些惱意,便不再說話。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李世民蹩眉道:“若你一意孤行,先不說天下官員反對,就說朝廷國庫,三年之后,恐怕也得告罄了。”
李沐慨然道:“以三年為期,臣保證國庫豐盈,天下太平。”
李世民聽聞眼神一閃,“你若做不到,又將如何?”
“臣愿當著諸公的面,立下軍令狀,三年之后,若做不到,則自請削去攝政王之職。”
此言一出,不僅房玄齡等人驚愕,連魏征都震驚了。
這可是事先沒有商量好的。
魏征急得跳腳,“殿下萬萬不可……。”
可李世民不給魏征說話的機會,“既然攝政王愿立軍令狀,那朕便準了此請。”
李沐躬身道:“臣謝陛下,臣告退。”
房玄齡連忙喊道:“殿下且慢。”
“敢問房公還有何事?”
房玄齡指指魏征,輕聲提醒道:“魏御史彈劾朝官之事,還請殿下言語一聲。”
這是明擺著的事,沒有李沐點頭首肯,魏征豈會善罷干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