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跟隨李沐出來,顯然不是要歇息。
他是有話要與李沐談。
必須談,私下談。
“殿下,臣有話要說。”
李沐將一杯泡好的茶放到李靖面前,“李帥想說之事,我知道,但此事孤不想談。至少,在陛下答應退位之前,孤不想談。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李靖急道:“不,不,有意義。只要殿下能好生安置陛下,了卻陛下心中的后顧之憂,才能有助于談判結果。”
李沐抬頭看著李靖道:“李帥是我敬重之人,孤本應對李帥之所請,無有不從。可唯有此事,孤不能答應李帥。”
李靖再勸,“自古明君都是推崇忠孝禮義、寬仁待人,殿下如今離至尊之位僅僅只差一步,又何必雙手沾染血腥,為自己謀一個惡名呢?”
李沐微哂道:“李帥此言,孤不敢茍同。禮義、寬仁?敢問李帥,當年先父、齊王被謀殺,可有人為他們說句公道話?那時禮義、寬仁何在?之后太子府、齊王府十個稚子盡被屠戮,可有人站出來制止?那時禮義、寬仁何在?從我十歲出涼州至長安,至今九年,這九年中,我唯一有體會的就是誰的拳頭大,就由誰來定規矩。家、國、天下,皆如斯。”
李靖看著眼前這個攝政王,明顯感到李沐的氣場變了。
變得果斷、狠辣,舉手投足有了上位者的霸氣,再不是當年那個,需要自己為他背書的涼州少年。
“殿下,老臣與城中大臣們私下商議過,只要殿下能給陛下一條生路,他們都愿意擁立殿下。當年,陛下和皇后收殿下為義子,若陛下肯讓位于殿下,可奉其為太上皇,如此一來,安置陛下的子嗣便可名正言順了。”李靖低著頭說道。
李沐心頭無名之火冒起,冷冷道:“孤不知道李帥與誰商議的,但這話聽起來,讓孤覺得李帥是在為陛下說項。若尊陛下為太上皇,那先父和隱太子妃如何尊奉?”
這確實是個難題,李靖顯然無言以對了。
“殿下,容老臣再啰嗦一句,殺皇不詳啊!望殿下三思。”說完李靖拱手道,“老臣告退。”
“孤會三思而后行的。”李沐看著李靖略現佝僂的身形,“李帥,李師在遼東之戰,立下赫赫戰功。孤向你道喜了。”
李靖頓住離開的步伐,沒有回身,“兒孫自有兒孫福,師兒有今日,也賴殿下賞識,老臣謝過殿下了。”
看著李靖離開,李沐心中有些茫然。
殺或者不殺,二者都有可行的道理。
這確實成了李沐的一塊心病。
李沐一直在回避,但現在,已經回避不了了。
但有一點,就算需要血洗長安城,李沐也不會尊奉李世民為太上皇。
尊奉李世民為太上皇,這不是仁,這是無恥,這是自己打自己臉了。
打了自己臉不算,還把臉皮撕下來,扔在地上,供在人踩踏了。
李沐覺得很可笑,這些城中大臣們,把自己當成什么了?
為一個皇位,連羞恥都不要之人嗎?
此時有親衛前來稟報,御前太監袁仁國前來傳圣上口諭。
李沐一愣,這談判還在進行之中,李世民來傳什么口諭?
這口諭自己不遵,李世民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不過念及與袁仁國的一番交情,李沐不打算讓袁仁國為難,“請他進來吧。”
“老奴參見殿下。”
“喲,袁公公,多日不見,身體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