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能殺人,李師早被他千刀萬剮了。
唐人太無恥,他們穿的甲太堅固。
彎刀根本砍不穿他們的輕鋼甲。
饒是象朱邪克勒這樣的力士,在戰斗剛開始時,也僅僅砍破四、五個唐軍身上的甲。
所以,朱邪克勒不再費力氣,他專門向唐軍的脖子砍。
再堅固的甲也護不了人的脖子,真要是護上了,那就成了木乃伊了。
這個方法很好,朱邪克勒連斬了八顆唐人腦袋。
可朱邪克勒又發現,這方法還是不妥,人的軀體目標大,砍起來基本不用多留意。
只要拎開膀子,揮舞手中刀就是。
人的脖子就不一樣了,它目標小,需要專注。
專注,其實是最費力的。
專注需要控制,而控制最耗體力。
這就象打沙袋,甩開了膀子,揮舞上七八十拳,可能感受不到累。
但如果吊著一顆球,讓你擊打,二三十拳下來,就為臂酸、腕酸、脖子酸。
因為在出拳的時候,需要控制拳頭的方向和著力點。
朱邪克勒就感覺到累了,他很不滿意,這才砍殺了十幾個人,就感覺到累了。
他不再動手,只是盯著李師。
如果定要殺一人,這目標一定是李師。
朱邪克勒在心里詛咒著李師,因為李師始終不敢與他面對。
李師早已沒有站著了,他也沒有倒下。
他是單膝跪著,甚至連跪都跪不住,靠手中的橫刀戳在沙土地,強撐著。他離朱邪克勒不遠,一里之地。
“李師。我來取你首級。”朱邪克勒嘶聲喝道,大步向前。
每一步都帶著令人汗毛直豎的“咕唧”聲,那是地上粘稠的血液粘在鞋底發出的聲音。
李師臉上抽搐著,很……難看。
其實他是想笑的。
可臉部神經已經不足以支撐,讓他展露出一個笑意。
李師有些后悔,不,應該說是遺憾。
他以為自己在戰前已經高估了朱邪克勒,卻不想,現在才發現依舊是低估了。
李師從來不低估敵人,因為他知道,低估敵人,無疑是自殺。
他艱難地轉頭,打量著戰場。
活著的人,不多了。
不管是唐人,還是突厥人,都不多了。
李師心里想哭,二萬神機衛啊,被自己徹底葬送得一干二凈。
李師心里想笑,五萬突厥人,朱邪克勒的中軍,被自己滅了。
可李沐哭不出,也笑不出,張著喉嚨“咕嚕”了兩聲。
放在手中的刀,李師使勁地將自己的身體直起來。
可惜他發現,做不到。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把一只腿扳過來,盤腿坐在地上。
然后把刀撿起來,插入身后的沙土中,用刀柄支撐著自己的脊梁。
直了,坐直了。
李師終于泛起一絲笑意了,靜靜地看著往自己而來的朱邪克勒。
大唐神機衛將軍、駙馬都尉,死,也得有體面。
死并不可怕,只是……似乎早了些。
若是能看到四弟滅了突厥就無憾了。
不過,這也是遲早的事。
李師慢慢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