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用過此人之后,李沐發現,房玄齡做得真不錯。
最讓李沐欣賞的是,房玄齡有一種識人善用和懂得分寸的本事。
分寸二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既要盡職,又要不僭越。
這沒有數十年的浸潤,根本無法掌握。
都說培養一個高官需要很長的時間。
世間有才之人多了去了,培養什么?
就是培養分寸二字。
該做的一樣不少做,不該說的,一字不多說。
是為,分寸。
如今房玄齡可以說,不顧顏面向自己挑明了。
李沐啟口道:“房愛卿立足朝堂二十年有余。雖說行事極有分寸,但這二十年下來,門生故舊想來不少。朕是擔心,卿到時抹不開臉啊。”
李沐的話,不管是語氣,還是意思,都聽不出應承來。
可房玄齡反而感動了。
身在官場沉浮數十年,應對敷衍之道,見識得太多了。
拒絕人,就是官員最首要的修練之道。
李沐若要敷衍,盡可說得更堂皇些。
能這么說,表示李沐在向他交心。
房玄齡豈能不感動?
他泣聲道:“臣不敢保證不徇私,但臣能保證,一切皆按律法行事,若有一事枉法,臣自縛雙手,向陛下請罪。”
這話也是實話。
讓官員不徇一絲私情,那就不是人了。
那是神。
首先是人,再是臣,而后是官員。
是人這有七情六欲,再清的官,也是人。
譬如說親朋好友犯了法,依法處置是一回事,徇私枉法是另一回事。
可依法處置中也有一個度。
就象盜竊,可以笞責,也可流放,甚至重則可處以極刑。
這個度就是官員的權力范圍。
同樣是流放,有一千里、三千里。
一千里是依法處置,三千里也是依法處置。
房玄齡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那就是我做不到不徇一絲私情,但我能保證,不超過這個度。
度,就是分寸。
房玄齡敢這么說,就是相信李沐一來認可他的品性,二來,房玄齡認為李沐務實。
能從一個涼州無名小子,登上大唐的至尊之位,僅僅靠熱血是不行的。
還得有肚量。
忍人所不能忍,就是肚量。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是為城府。
李沐有城府。
他知道水至清則無漁,更知道房玄齡此話,用意還在于提醒自己,人,無所求,則不可用。
完人,可以捧,卻不可以用。
這道理,李沐也懂。
帝皇心術,在與李世民無數次地奏對中,李沐無師自通。
看著一臉至誠的房玄齡,李沐問道:“以卿之見,在衛國公退隱之后,該由誰來入主軍機?”
房玄齡躬身應道:“臣不知道,也不敢置喙,若陛下問臣內閣之事,臣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