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娜按住胸口,輕聲道“我把它收起來了,越是美麗的東西,覬覦它的人就越多,就越要保管好。”
“說得對,可我不認為美麗之物僅此一件。”慕云兮的食指壓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記憶才是作為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記憶這種東西,妨礙我活著。”幽娜抬起垂下的雙眸,“不過,其中必然蘊藏著我一直以來追尋的答案。”
蘭泠湘的心情難以平靜,急言相勸道“你真的想好了要是跟他走,那凌禍害怎么辦”
“神父大人本領高強,知識淵博,相信沒有我們,他也能找到七神器,何況我只是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幫不了他什么忙。”
“還是小娜懂得顧全大局,不似某人,一路上盡會給人添亂。”凌汶軒的聲音里充滿著嘲弄,他迎面走來,刻意回避蘭泠湘驚愕的目光,他跟周圍的衛兵交流了幾句,轉向慕云兮道,“你們把馬車留下,然后就可以走了。”
凌汶軒反常的話語讓慕云兮愣住了,他微微蹙眉,內心深感強烈的不安,換作是常人,他大可不必揣測其心思,可是他生來首次受到的羞辱全拜凌汶軒所賜,況且凌汶軒出現在此就是為了奪取勇氣之冠,從現在起直到游行大典結束,他必須緊盯著此人的一舉一動。
伴隨著管弦樂器的吹奏聲,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乘華美無比的金轎,上邊裝飾著口中含鈴的金鑾,下邊輔以楠木輪軸,外接比一個成年人張開雙手直徑還要大的車輪。文武百官排列在車駕兩側,正前方是一名頭戴跳神面具的大巫,左手纏繞著毒蛇,右手握一柄人骨杖,跳著怪異的舞蹈。
目送國王的游行隊伍穿過街道中央的時候,慕云兮有些許羨慕,而凌汶軒卻是一臉鄙夷的低聲道“輕言廢教,遑論鬼神或許這就是政治,充滿著污穢和丑陋。”
“怎么你不這么想”發現慕云兮沒有回應自己,凌汶軒接著說,“以前負責主持伽邏國祭祀之儀的是天耀教神官,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現在卻是些亂七八糟的牛鬼蛇神。”
“我倒是覺得國王陛下做得對,天耀教本屬外來宗教,必須消除其對伽邏國傳統文化構成的威脅,況且借宗教之名為惡者大有人在。”說完,慕云兮看了一眼凌汶軒,發現他的聲音小了許多,卻依然不減嘲諷之色。
“人的本性就是善、惡與欲望的交織體,宗教只是披在上邊的一層外衣,選擇為善還是為惡,皆因人性的欲望所致,與外衣本身無關,這世上有身著破爛衣服的賢者,同樣就有身著華麗衣服的禽獸,而他們甚至連這層衣服都不要了。”
他右手背貼在左臉上,瞥向位于車駕右側之首的一名褐袍官員“右軍禁衛莒崇,此人陰險狡詐、無惡不作,卻深得國王陛下寵信,我們腳下這條從王宮正門一直延伸到城中央廣場的紅絲地毯,就是他獻給國王陛下的厚禮,靠他每年從百姓那里掠奪來的無數錢財才足以織造而成。”
“散騎左將軍莒良,莒崇的胞弟。”說著,眼角瞥向車駕左側之首的一名灰袍官員,“為人生性兇殘好殺,喜歡以折磨戰俘為樂,手段相較于他的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諷刺的是,在尚武文化的熏陶下,他成為了人們口中傳誦的英雄,那些被踐踏的生命則被當作侵略者對待。”
“還有”一陣飄然而至的香氣引得凌汶軒急忙把話打住,敦促大家把頭低下。
那人把敢于迎面與之對視者當作對自己的挑戰和輕蔑,他自認是這個國家除國王陛下外最有權威的人,豈容如此不敬的目光,那些因好奇或者是誤會冒犯他的人和公然忤逆、反對他的人下場并無不同,只不過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身首異處,同樣一塊樸實無華的玉佩,就能免去助敵者之死罪。
當那只手拍在凌汶軒右肩上時,他十分清楚此人話語中的份量,金屬戒指的寒意傳遍他的全身“此事你辦得很好,只是你與那人的關系,我希望待大典過后你老實跟我交代。”
說完,伸手彈掉華衫上的微塵,在隨從的攙扶下回到游行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