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左林打著哈欠從被窩里起來,在這段生物鐘紊亂的日子里,他能這個時候醒來堪稱稀有。
他揉揉眼睛,有些發懵,似乎覺得去找陳天辛的時間點已經很遠了,好像時間過了很久,卻又想不起來這段時間究竟過了些什么。
很多人都有過這樣子的經歷――早上起床,如果不趕時間且無事可做,自己總會在床上干坐著,不知道在等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靜靜地,坐在床上發呆。
記得讀中學的時候,早上是要早起去早讀的,當其他人一遍又一遍煩躁地按著起床系統的時候,左林總是會坐著這么發呆,他甚至還會用手機設一個倒計時,留下一定的時間洗漱。
他記得每個早晨,宿舍里都會響起此起彼伏的謾罵聲,詛咒起床系統的開發者是無聊透了頂――這種惡心的裝置,只要你在床上躺著,按會停一會,按會停一會,接著頻率越來越高,按左林的說法,就是過多以及逐漸提高頻率的活動是血液流動加快,欺騙大腦身體已經處于逐步清醒狀態,接著,你就完全睡不著了。
這個系統,算是每個學校宿舍的標配了,由于成本不高,是每張床邊都有一個,也就是說,如果宿舍有人昏昏沉沉沒有按停那催魂一樣的音樂,會很榮幸地被放到和發明者一樣的地位。
左林覺得這系統有漏洞,或者是bug,因為如果他坐著,鬧鐘便判定你是起床了,所以造就了很多人學會了坐著睡覺,或者,坐著發呆。
那時候左林的床在窗邊,早晨六點,他就坐在床上,無喜無悲地看著外面風吹過樹葉,飛燕略過枝杈。陽光被密密麻麻的樹葉扯成一串一串的,枝條晃動著的時候,它像白天閃爍著的星星,而枝條靜下來的時候,它就成了天使饋贈人間的一道光束――當然這是浪漫的理科生的想法,真正一頭扎進去的理科生,想得是“吹嘛呢吹,阻止我觀察丁達爾效應”。
大學起床系統便不常見了,偶爾有的愛好學習的人會帶一個“便攜式”的來學校,繼續享受著起床的快樂。而左林現在居住的學生公寓,自然也是沒有的,不知為何,左林反而有點懷念,他覺得整個中學,三年住著同一個宿舍,最讓他難忘的,就是窗口的那一棵充滿理學氣息的法國梧桐――左林更愿意叫它三球懸鈴木,覺得更為高深莫測一點,也更美一點。
“叮咚。”
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來了。
多半又是什么垃圾短信吧,左林想,這個時間的,有人會給他發短信才怪。要知道,現在,誰還會用短信這個功能,雖然莫名其妙地沒有被淘汰,但是只要知道電話號碼,多半都是選擇網絡短訊的形式了。
現在連中國移動都不發短信了,剩下會發短信的,也就只有群發垃圾短信的機器了。
左林嘆氣,按理來說現在不應該是如此的科技文明啊,早在2020年,智能機科技就有些接近現在了,卻沒想到,過了這么久,還是沒有什么特別的跨越。
也許跟以前的那場動亂有關,但是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所有東西都變得商業化了,什么都是為了錢,那是個物質等同于錢的年代,人們一生都是為了追求錢。難怪他在學習近現代史中看到,“著名的經濟學新星玻亨貝利斯用一句預言框定了那一個時代物質經濟化的愈發完全,經濟的負面效應就愈發徹底,經濟發展潛在的問題也就逐步浮出水面”。
左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漸漸地想到經濟學的鄰域,雖然有所涉獵,但顯然還是一知半解那種類型的。
發呆就是這樣,天馬行空的,左林喜歡發呆,同時他發現這樣自己可以更富有想象力。而且,發呆的狀態和專注的狀態是極其類似的,抓住了發呆的感覺,也更好地知道了專注的感覺。盡管如此,左林還是能一秒進入發呆,卻無法一秒變得專注。
他決定結束發呆,下床穿了拖著,搖搖晃晃地進了衛生間。顯然他還沒有完全清醒,眨巴嘴,脫了衣服,晃晃脖子,衛生間里空無一物,四面都是“福里特”牌的白花紋墻面油漆。左林左手往從左往右大概三十厘米的地方一拍,頭頂便不知何處灑出熱水來,由于水是有點接近噴霧類的,水溫被調節得偏高了一點,以至于左林左手順時針轉動得太快,燙了他一小會,他右手食指在左手再往右二十厘米的地方劃了一個圓圈,一個機械而溫柔女聲響起來。
“早上好,綠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