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吶看起來沒有什么精神,眼神也很飄忽不定。在方言的眼里,此時的凡吶并不如其長相般年輕,不過如果考慮了他的歲數的話,這也是事實。
“你把他們都殺了”凡吶掃視一圈,慢慢地也意識到現在是怎樣的一個局面。說實話,他真的很累了,渾身的力氣都用以支撐心中那被割斷吊纜且加重幾倍的負擔。
他一直以為自己放下了,接受現實了,如今看過來,自己不過是將這個藏了起來,而且藏得很深,深到幾乎沒有人能看清。
凡吶很清楚,他既是組織中的指揮人物,也是家庭中襲克的父親。
工作上,他失去了一個得力助手,不過他不能方寸大亂,不然集體上下都會跟著亂。還好,他還有宋長義、若松智這些左右手。
家庭中,他失去了自己摯愛的妻子,兒子也失去了母親。他也得頂著,否則他在前頭崩潰了,后頭的襲克又該何去何從也還好,至少他現在還有襲克,自己親愛的兒子。
所以,他得扛著,就算天都塌下來了,他也必須頂著,就算頂不住,他也必須是先倒下的那一個。
他一直藏得很好,好到自己甚至都要忘掉了這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而這個傷口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化膿,變成一個無法愈合的老傷。偶爾碰到會刺痛一下,若是真的直接摸上去,則會感到比受傷時候更為難以忍受的疼痛。
更別說如今這更像是直接把化膿的口子殘暴地撕開,不再是刺痛,就算是風一吹,都要耗費全身精力來對付。
凡吶似乎沒有什么戰意,這是出乎了方言意料的,原本他以為凡吶會生氣,接著斗志高漲。可此時他眼里的凡吶,緩步地走到懸崖邊坐下,茫然地看著天空。
“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啊,努力、認真,雖然這個世界不會真正地死亡,但他們也不該面對這樣的結果”
“你愿意聽我說兩句嗎”
“說什么,你那套關于未來的說辭嗎”凡吶嘲弄地一笑,顯然也是對方言做過一定的調查,“我不在乎未來是不是已經定下來的,是不是黑暗的,我只在乎當下自己有沒有做什么,有沒有做到,有沒有做好,有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
“你說的這些都沒錯,這個思想也是進步的,但你沒有想過,或許進步的盡頭是毀滅。”
“我不信。人類進步到現在,靠的不就是孜孜不倦的對知識的追求,還有永不知足的進步精神么如果這樣子走下去要面對的只是毀滅,那這真的是宇宙對文明最大的嘲弄。”
“可我看到的現實就是這樣,文明的盡頭,就是毀滅。人類想要生存下去,最高的想法是安于現狀不再進步。”
“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辭。”
“你要這么說,其實也對。但我能保證我說的是事實,而能否相信,就看你們自己心中的看法了。”
凡吶看著黑暗的天空,蒼然地說“看來我們沒法討論出一個結果呢。”
“是這樣。”此時,方言完全將凡吶當成了一個長輩看,盡管某個程度上方言的歲數比凡吶大了不知道多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狼拉拉方言的衣服,后者卻依舊是搖了搖頭。
“你也是想要在這殺了我吧”凡吶依舊坐在懸崖邊上,頭也沒回,但聲音卻有些沙啞。
方言很明白這種沙啞,這是人哭泣的時候憋在心頭喉嚨自然而然的哽咽帶出來的聲音沙啞。這個堅強的戰士,如今卻是在這里無助地哭泣。他的身旁,有的也只是友軍堆積成山的尸體,兩個敵人和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