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矛盾沖突產生在肯塔基州路易維爾演出前夜,唐去酒吧喝酒卻被幾個白人欺負。
受過最高等的教育,擁有至高的藝術地位,卻甩不脫這個社會加在他身上赤裸裸的歧視和偏見。他孤獨又驕傲,卻不得不一次次忍氣吞聲,只能在鋼琴演奏上越發激昂。
唐不被允許使用白人的洗手間,為了在演出間隙上趟廁所不得不往返下榻酒店;他不能在高級剪裁的西裝店中試穿衣服,除非直接買下來;他和男人約會,卻被基督教會扒光拷起來,無力回擊。
汽車拋錨在鄉村公路上,西裝革履的唐站在路邊,和田野中衣著簡陋辛苦耕作的黑人農民遙相對視,仿佛靈魂發出驚天卻又無聲的巨響。
懷歆也聽到了。
她能與那種不為世俗所容的孤獨感共情。察覺到鼻息有點酸意。其實郁承說得對,這電影的調性和她自己也有些相像,誤打誤撞就有了共鳴。
托尼作為旁觀者,將一路上唐一次又一次被歧視的經歷看得清楚,他不知什么時候已從看客甚至加害者轉變成了感同身受。唐雪利博士無疑是個偉大的音樂家,不應遭受那么多的非人待遇。
電影的高潮在某個雨夜爆發。
托尼沖動之下打了歧視黑人的警察一拳,兩人雙雙被關進警察局。費盡心思出來后,他們發生了爭執。
唐冷嘲地說自己曾經受過那么多次不公對待,也沒有起過肢體沖突,而托尼只是被稍加言語嘲諷就無法忍受,只因為他不是黑人。
托尼說,我可比你像黑人太多了。我每天辛苦工作掙錢養活全家幾口人,而你錦衣玉食,環游世界各地為富人奉上音樂會。我比你更懂你的同胞應該如何生活。
瓢潑的大雨中,唐緊握著拳看向他,眼圈漸紅。
他咬著牙說“是,我是衣食無憂。”
“可富有的白人讓我為他們彈鋼琴,只是因為這讓他們感覺高雅。一旦我走下那個舞臺,對于他們來說又變成了一個黑人。”
“我獨自受苦,不被自己的同胞接受,因為我也不像他們。”
所以如果我不夠黑,也不夠白,不夠男人,那么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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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誰。
懷歆原先還想著,看電影的時候她和郁承也許能時不時地說會兒話,交流一下看法,再不經意地表達自己的觀點,產生更深層次的交流
但現在她卻覺得完全沒必要。
僅僅是看著同樣的畫面,聽著同樣的樂曲和旁白,就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貼近在一處,呼吸相連在一起。
無需言語,她相信他和她此刻的感受是一樣的。
動容至此。
這個困擾唐已久的問題在滂沱的大雨中顯得格外心碎。
托尼也全身濕透,定定地看著他。這一刻,他終于能夠設身處地地理解對方。
最后一場演出結束后,托尼頂著暴雪高度緊張地長時間駕駛,希望能夠趕回家和親人一起過圣誕夜。
然而當悠揚的haveyoursefarryittechristas響起的時候,綠皮小轎車已經在街邊緩慢停下。托尼裹著紅色的小毯子在車后座躺著睡著了,而唐從駕駛位上下來,俯下身,輕輕拍了拍他“到家了。”
這一瞬間空氣極為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