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沒戴眼鏡,所以懷歆將這些細節看得更為清晰。
有什么東西在悄然變化,她的心跳聲也開始盈沸起來。拉鋸般的對視片刻,懷歆率先低下視線,而后又若無其事看向屏幕。
繼續看電影。
一群紐約猶太區的少年靠搶盜敲詐和走私為生,他們一同長大,出生入死。其中領頭的兩人叫做面條和麥克斯。
街邊地痞混混做的事情粗俗不雅,面條和麥克斯斗毆打架,還肆無忌憚與妓子廝混,懷歆皺眉的時候想起郁承還在旁邊,生生止住。
不能反應太大,好像沒見過世面似的。
她咬了咬唇,繼續瞠大眼睛看著。
昏昧沙發的另一側,男人余光瞥見她神態,輕輕勾了下唇。那抹弧度很快隱沒于暗影中,早就已經搭在懷歆身后沙發靠背上的手臂悄然落下一些。
年少的面條從墻中空隙偷窺黛博拉脫衣,那一幕朦朧而又美好,美麗的少女光潔的后背籠罩著神圣的光,面條睜大了雙眼,睫毛微微顫抖。
所有愛情的開始都是來自于原始性沖動。
懷歆稍微覺得有些口干舌燥,面條這種無恥行徑的初衷和她想解開郁承這個晦澀謎語的行為沒什么不同。
雖然這樣的尺度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但她還是很想將郁承的眼睛蒙上,讓他不要看,因為這情景就好像是把她的心思外化,赤裸裸地攤開在他面前。
心里輕微有些焦灼的時候,掌心被什么觸碰,又硬又涼,接著耳畔響起一道低沉聲線。
“要不要喝酒”
懷歆接過酒杯,與他短暫清脆地碰出一聲悶響,仰頭喝了下去。
她喝得有點急,被輕微地嗆到。郁承靠近安撫地拍她后背的時候,順勢勾住她的右肩。
懷歆品嘗到舌尖些微的苦澀。她舔了下唇,而后是細密綿長的回甘。
郁承幫她把易碎的玻璃杯放在了扶手旁的臺面上。而懷歆則輕靠在他身側,沒有再改變姿勢。
后來黛博拉在堆滿瓜果的倉庫里為面條誦讀圣經中的雅歌,他們在對視中親吻彼此。
只是嘴唇的相貼,沒有太多欲色,黛博拉的眼睛如藍寶石一樣瑩著光,像是一個易被驚擾的美夢。
懷歆耳側貼著郁承的白襯衫,只隔著薄薄一層布料。
她感受到他被紅酒熨帖后的體溫,還有黑暗中悠長深沉的呼吸。沒有人開口言語或者動作,仿佛如此這般,這個夢就能做得更長一些。
對于面條和麥克斯這樣出身底層的人來說,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時運不濟,做什么都不容易。
美國往事不只是一幫街頭少年的成長故事,更是沉甸甸的黑幫史,槍響聲和利刃刺入人身體中的聲音壓在懷歆的身上,她縮著肩,出神地看著屏幕。
暴力的地方總有流血犧牲,面對轄區黑幫和警察勾連起來的兇狠壓迫,這群孩子年少輕狂地選擇“以牙還牙”。
年紀最小的多明尼克被直接槍殺在街頭,面條摸到一手的鮮血,懷中摯友的身體尚存溫度。
他本來可以全身而退,卻拿起刀沖上前去,瘋狂地往開槍的人身上連捅十數下。
宛如什么東西刺入心間,懷歆下意識閉上了雙眸,耳畔的怒吼、痛呼和搏擊聲卻還在繼續。
而與此同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輕地覆蓋在她的眼瞼上。
“怕不怕”他將她往懷里溫柔壓了壓。
順著郁承的動作,懷歆稍微側了下身,將左耳貼在他右側胸口。這樣的姿勢看起來像是更深地埋進他臂彎。
“嗯。”懷歆悶悶應一聲,軟糯鼻音短促得像撒嬌。
郁承撥開她右頰邊的發,指腹觸到她微涼的耳垂。他低斂眉目,帶著些溫存的意味,覆住懷歆的耳朵。
一片混沌的環境,視覺和聽覺切斷,她能感知到的具象只有身旁的這個人。
溫暖的,可靠的,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