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吩咐宮女下去備巾帕和熱水,隨后從醫藥箱里翻出麻沸藥,均勻灑在傷口處。
待宮女備好一切,太醫凈了凈手,便開始準備拔箭了。
邵欽突然走上前,叫住太醫“等等。”
太醫抬首“將軍”
邵欽望著她沒有絲毫血色的臉。
不禁想起她在中箭時,緊緊蹙起的眉頭。
負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捏緊,邵欽面色不變,只道“拔箭時小心些,不要弄疼她。”
太醫暗暗心驚。
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神情,恭恭敬敬道“是,將軍。”
其實用了麻沸藥后,基本不會感到疼痛了,不過邵欽既然叮囑了,太醫還是打了十二分小心,拔箭時一點力道也不敢用,生怕弄疼長宜,惹得將軍不快。
等太醫拔掉長宜肩上的箭時,他已滿頭是汗。
他把肩連同染紅了的白帕子一齊丟進熱水盆了,凈過手后,趕緊從醫藥箱里掏出止血藥來,為她源源不斷流血的傷口止血。
一直斂眉注視這一切的邵欽忽然道“她傷得如何嚴重么”
太醫擦了擦汗他頭上的汗除了是因為拔箭,也是因為邵欽一直在旁邊看著他救治。
他生怕哪點做得不夠好惹將軍不快,看得出來,將軍很在意床上這位前朝公主。
是以,聽邵欽問完,太醫回道“秉將軍,此箭力道深厚,若是尋常人中了這一箭,很容易被箭貫穿。不過公主這箭中得很巧,似乎緩沖了一部分力道”
邵欽懂得太醫的話是何意。
箭是有力量的。
長宜在箭只飛了一半的的時候迎上去,便只用承受一半的力量。
就像巴掌只落一半和全部落下,痛感全然不同。
邵欽面色稍霽“那便是不重”
太醫“重也不重,臥床靜養三個月便可痊愈。”
邵欽沒再說什么。
“繼續罷。”
長宜陷入一個黑暗的世界里。
在那個世界,她一直被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鐵籠中,什么都看不到。
她在里面大喊大叫,沒有任何人回應,似乎那個世界里就只有她一個人。
再后來,她在籠中的角落里發現一只可怕的虎。
腦海中有一道聲音告訴她,如果她想從籠中逃出去,她必須要以血飼虎,否則便要永遠關在這里。
長宜當然不愿被關。
她在夢里放了一碗血,放到那只老虎面前。
老虎喝了她的血,沒想到它非但沒有如他說的那樣放過她,反而怪笑起來。
笑著笑著,老虎突然露出鋒利的齒,猛然按著她的雙肩一躍,把她按到籠子角落。
它說“李長宜,你永遠也別想逃。”
這聲音
分明是邵欽
長宜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是她每天第一眼就會看到的床幃,而是她前所未見的明黃。
明黃
長宜緩緩側頭,將殿內陳設掃了一遍,終于憶起這是什么地方了。
這是建章宮。
一朝君王的住處。
她居然在邵欽的寢殿里。
她怎么沒有在長樂宮
長宜低頭一瞧,她身上的衣物也不是她自己的衣物,甚至沒有穿過的痕跡。
她肩膀中箭處已被包扎,長宜稍微動了動,當即痛得眉頭緊蹙,倒吸一口冷氣。
長宜還記得那天在校場,她倒在邵欽懷里,難道他把自己帶到了建章宮
正這樣想著,殿門忽然響動。
長宜下意識偏頭,邵欽步伐沉穩走進來,隨手解開大氅丟給宮女,當即朝床邊走來。
看到他來,長宜心中忽然想到方才的噩夢。
她在昏倒前已經提醒過了邵欽。
那么,他應該不會像夢里那樣食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