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之行,讓錢雨對自己的生活多了一層審視的目光,對錢晴也同樣如此。
可以說以前錢晴的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是跟同齡人相比也算過得去。家里沒有哥哥弟弟,父母慈愛,讀到高中,還有周皓這個眾人眼里的好丈夫。
換個人來,這樣的生活一直過下去也沒什么,就跟大院里其他沒有工作的婦女一樣,生個孩子,做飯做家務養孩子,只要等到周皓在廠里拼出個前程來,她未來的道路也不可謂不光明。
但錢晴自從賣冰棍開始,她就察覺到自己心里一團熾熱的火焰。
跟萬真真有關的那個夢境,仿佛給了她一個釋放自己的借口。她一邊在心里擔憂那片未知,又一邊欣喜于靠自己的雙手獲得犒賞,帶著家人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直到去了省城,錢晴才發現,外面的世界雖然危險重重,但同樣也具有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她敏銳的感覺到時代正轉向一個更加開放包容的方向,在這里面,懷揣勇氣和智慧的人總能得到最大的獎賞。
她覺得不滿足,在短短的四五年時間,省城已經熱鬧了許多,那省城之外的地方,又是一片什么光景呢
錢晴想要帶著自己稚拙的野心出去看看。
錢雨聽了妹妹的話,不假思索就答應下來。
當一個人指點你獲得了幾次成功,那么不管后面這人說的再離譜的事情,你都會一口應承。
錢晴看她姐一臉容光煥發,忍不住就問起來她回家之后的事情。
錢雨笑著回答“臨走之前我去看過堂屋,砸了兩個碗。”
現在這時候誰家的碗都是按人頭買的,一下子摔兩個
“誰跟誰鬧起來了”
“小姑子跟二嫂。”
錢晴心下了然“枕巾給了長孫媳婦是吧”
錢雨但笑不語,片刻才嘆口氣“我原來竟是個蠢人”
她讀書那些年正好趕上鬧的最兇的時候,開門辦學也沒學多少東西,可以說是蒙昧一片就下了鄉。
下鄉之后沒多久就嫁人,跟人相處還是城里那一套。爸媽都是有工資的人,平時都是能好好說話就好好說話,主張的是以和為貴,吃虧是福。
鄉下完全不一樣,下地是力氣活,重男輕女仿佛成了一種必然的選擇。誰家兒子多誰家就說話大聲,前些年上工算工分時候還不明顯,去年包產到戶之后,很多事情就漸漸浮出水面了。
一家子聚在一起固然是人多勢眾,在村里說得上話,可以保存勞力,地也能種的更好,但這樣做的弊端也很明顯。一個屋檐下,誰下力氣多,誰下力氣少。誰吃得多,誰吃得少,都有說頭。
這次縱然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單單就是四對枕巾就能把一家子攪的摔碗吵架。
錢晴斷言“再這樣幾次,你就能分家了。”
錢雨聽到這話,眼睛都瞪大了。
分家老實說,自從她嫁到黃家以來,就一直盼著分家。哪怕分家之后他們種的地少一點,也好過跟幾個妯娌在一個鍋里攪勺子。
她自己的男人自己清楚,人是再好沒有了,就是腦子里是老一套,老覺得兄弟幾個不分家才好,住在一處也好奉養老人。
錢雨激動之余細想了下,覺得妹子的話不無道理。
這次的枕巾是個導火索,后面再來個三四次,她那兩個嫂子和弟媳都得炸。不患寡而患不均,黃老太要真能有那個智慧平衡好一大家子,也不至于攔著她當個體戶掙錢。眼光就在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上的人,遲早是要打起來分家的。
錢晴勸她“你的錢自己好好藏著,不到分家別露富。”
頂好是連姐夫也別說,不過這種話錢晴是不會說出口的,勸人不勸兩口子,就算是她姐,也要有原則。
錢雨點頭,然后又發愁起來。
她手里八百塊錢,先把女兒的借讀費二百塊交了,剩下就是六百塊,除去路上吃喝花銷,進貨錢只能有個五百多了。
錢晴也支不了招,她也發愁來著。可以說在本錢這件事上,姐妹倆是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