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廠長沉默了一會兒,也能理解錢晴的說法。即便他在國營廠子做了這么些年,也不得不承認,國營廠的問題很多。有時候,人際關系那一套就能把人給弄的沒有任何精力再去抓生產。
他們廠子雖然才一百人不到,但領導之間也是暗潮洶涌。就拿這批布料來說,進的時候都說好好好,進回來之后出問題,卻沒有一個領導肯為此買單。吳廠長年紀大了,日子是能混一天混一天,幾乎都不到廠子里來。
錢晴把話說在前面,很顯然就是明著告訴他,不管他們廠子內斗多嚴重,都不要影響到她的生產。如果影響了,那對方很可能會換合作方。
錢晴把合同交給對方,雙方經過協商之后定下來那八款衣服的出廠價格,大多是在十塊到十五塊之間。這個價格上錢晴并沒有卡太死。縱然她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布料進價,又正好碰到對方著急回款,錢晴完全可以把價格壓到十塊以下。
但這么做從長久來看,對晴月并沒有什么好處。
想做長期的供貨方,那不得給人留出一些利潤空間
初步定下了第一份合同,錢晴也輕松不少。邢廠長還力邀他們兩個去飯店吃飯,說是已經定了座位。
錢晴有點不理解“你們廠子不是已經發不出工資了嗎怎么還挺大方的”
說起來這個,邢廠長也有點無奈,給錢晴訴苦道“現在省城談生意都是這樣,沒有一個生意是不吃飯就能談下來的。多數都是帶著人去吃飯,吃完了之后還要去歌廳。一套下來,花了大幾百也不見得能把訂單拿下。”
錢晴有點不理解“國營廠子現在都這么艱難了”
邢廠長“也不是,但咱們服裝行業確實是受沖擊最大的。以前大家都不講究那些個款式,都是靠著布票就能銷貨。現在好多從外面來的衣服,還有些衣服的款式三天兩頭的變,咱們倒是也想跟著學,但機器審美都跟不上,做來做去還把廠子給耽擱了。我們廠就是,之前來了一個大學生,非說我們用的布料不好,國家既然給了外匯補助,不用可惜。后來就聯系了國外的供貨方,進口了這一批布料。結果拿回來根本沒辦法用。唉,今年省城又倒了好幾家廠子。”
錢晴心下了然,國營廠子的管理方式陳舊,工人們旱澇保收,沒幾個有沖勁的。這種時候做改革,怎么也不可能成功。進回來的布料拿不出款式,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布料堆在倉庫里發霉。
“飯就不吃了,我們還有點私事。”
錢晴看向周皓,昨晚上她跟周皓已經說好了,今天晚上是要去找老丁的。
邢廠長看對方不似作偽,也答應了。約定好正式簽訂合同敲定細節的時間,錢晴就跟周皓一塊離開了牡丹制衣廠。
兩個人攔了一輛三輪車去省大,老丁開的店面就在省大正門那兒。
等到了省大正門,錢晴跟周皓兩個人都懵了,老丁的店面擴大了一倍,大門卻關著,能聽見里面傳來的音樂聲,還有影影綽綽的燈光。
乍一看到這樣,錢晴還有點吃不準,以為是老丁換了地方。周皓上前去敲門,卻發現門只是虛掩著,伸手一推,門就開了。
老丁這會兒正翹著腳坐在門口,手里捏著一把票子,一副收門票的守財奴樣子。看見有人進來就隨口搪塞。
“來晚了啊,這會兒人太多了,等半個小時再進人。”
周皓瞇起眼睛,直接一個腦瓜崩崩在老丁頭上。老丁這才順著閃爍的紅色燈光看見他皓哥和嫂子正一塊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