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時的沈雨澤正在打視頻電話。
他面前擺著一臺平板電腦,從陸平的角度看不到屏幕上那個人的模樣,只能通過聲音聽出來,對方是一名女子。
“雨澤,聽媽媽的話,好好檢查一下身體。你不在媽媽身邊,媽媽好擔心你。”
聽到這句話,陸平意識到,原來視頻里的人是沈媽媽。
“沒什么可擔心的。”沈雨澤反應冷淡,若是光聽他的語氣,誰能想到他是在和他的至親打電話“只是一點小過敏,打了針就好了。”
視頻里的人驟然提高音量“什么叫小過敏雨澤,平時廚師從來不讓你碰到一點點蝦,怎么這次突然吃到蝦了我聽管家說,你是在學校過敏的是誰給你吃了蝦,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
“沒有人要害我。”沈雨澤打斷母親的歇斯底里,“是我自己不注意,吃了同學帶過來的午餐。”
“同學”女人的聲音滿是輕蔑,“我早說過,那種小地方的人不配當作你的同學。你們班家世最好的一個女生,家里不過是賣鞋帶的你可是沈家的兒子,這種人能給你什么幫助”
當女人聲音落下后,病房里突然沉默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沈雨澤緩緩開口“你調查了我的同學”
“”
“我再問一遍,”沈雨澤抬眼,看向屏幕那端血脈相連的母親,一字一頓地問“你調查了我的所有同學”
吳虹語塞。明明躺在病床上是她的兒子,可到這時,她卻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滿臉慌張“沒,沒有,我只讓人查了最有錢的那幾個,那些窮鬼不值得我費心”說到這里,她欲蓋彌彰地提高了音量,“雨澤,你怎么和我說話呢我是你媽媽,我這是關心你”
“關心呵,你的關心讓我受寵若驚。你是在哪里打出這個電話的是在美發沙龍,還是在養生會所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不叫關心我,私自調查我的同學,更不叫關心我”
他聲音極冷,面若寒霜,仿佛冰雕雪砌一般;但在鏡頭拍攝不到的地方,他的身體卻在微微的顫抖,他打著吊瓶的那只手無意識地攥緊身下的床單,即使針管回血,他也毫無所覺。
那一刻,向來冷靜理智的沈雨澤突然迸發出一種憤怒,像是冰層下燃燒著的火“我最后再說一遍,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雨”
不等吳虹叫出他的名字,沈雨澤便把視頻電話掛斷了。
他閉上眼,靠在病床上,深深的呼吸了兩次。他的胸腔起伏劇烈,像是掩藏在冰川下的暗流,又像是藏在暗處的魔鬼,在抓緊一切機會掙脫這幅軀殼。
但是慢慢的,慢慢的,沈雨澤平靜了下來當他再睜開眼時,他又重新變回了平時的“他”了。
沈雨澤側頭看向門外半敞開的大門外,陸平表情尷尬地抱著花站在那里,對他擠出了一個生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靠。
陸平想,他怎么來的這么不湊巧,居然聽到沈雨澤和他媽吵架那是他媽沒錯吧,怎么母子兩人像仇人一樣不過他媽媽真是夠奇怪的,沈雨澤只是轉個學,他媽就讓人調查全班同學
陸平光是想一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一雙眼睛高高在上的審視著他、評價著他,甚至很有可能還會嘲笑他他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作為外人的陸平都受不了控制欲如此強的母親,陸平把自己代入沈雨澤的身份,頓時覺得他格外可憐。
陸平“我,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沈雨澤望著陸平,他像是第一次見他似得,認認真真、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沈雨澤看得很慢,很專注;奇怪的是,陸平在他的注視下,并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自己變成了某種藝術品,在被沈雨澤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