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上皇再發怒,也不會真的在現在處置了他們兩個,只是把秦太醫訓得頭面紫漲,很是下不來臺。
林姜在旁邊聽著那些難聽的話,都替秦太醫心寒。
秦太醫更是被罵懵了,退下去的時候老眼中都含了淚水。再雙手捧著凝聚自己數十年醫道心血的方子時,不免簌簌落淚“這,這如何能改得啊,這原就是我能開出的最好方子了,對陛下最有益的”
林姜見他這樣凄涼,險些也哭出來,連忙忍住然后從旁邊拿了一張素絹遞給秦太醫,悄聲道“可不能在大正宮哭,您快擦擦”
太上皇現在忌諱深著呢,在大正宮的宮人都要保持一種面上自然歡喜的情態,誰要是苦著臉,太上皇都懷疑這一臉喪氣是要咒他,何況秦太醫在這大正宮落淚,更是大忌諱
秦太醫還是小心的先放下他珍惜的方子,才接過素絹默默擦了眼淚。
林姜就勸秦太醫“院正大人,太上皇如今身子不舒坦,難免心緒不佳。其實這藥方,略微增減些也無妨。細微毫差的那些配藥變動,也不會誤了太上皇的龍體。咱們就每回商議著變上一點兒,也好安陛下的心。”
秦院正長吁短嘆“也只好如此了。”其實他也知道,林姜這話就是在安慰他。
他們都是大夫,怎么不懂,有時候哪怕不是主藥,只是配藥變上一點兒,于藥效上都可能就要打個折扣。
可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了,太上皇已經聽不進去他們的話了。
秦太醫此人,對醫術好的晚輩實則非常提攜寬容,他止住林姜要改方子的手“這些都是要記檔的。還是由我來改吧,這樣日后若有罪過,就是我一個人的。我老了,你還年輕,你的前程在后頭呢。”
將來太上皇殯天,這些方子必然要全部交到太醫院去記檔封存。
而太醫每天都改動方子,還改的不如原版,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到時候若有太醫院的太醫想揪著這個錯處說話,太上皇也已經殯天,沒法作證是他老人家逼著改的,說不得就是一項罪名。
哪里都不乏爭斗。秦院正從來不摻和太醫院的內斗,也不摻和宮中勢力的斗爭,但不代表他一點兒感覺不到。
林姜是他看好的大夫,她還這么年輕,未來的醫術和前程必不限于此,秦太醫不愿意她折在宮廷爭斗中。若是有錯處,還不如自己來。
秦院正從此再不讓林姜下手改方子,只有他每日按照太上皇的意思,親手寫方子,然后蓋上自己的官印。
俱林姜看來,秦院正每次修改方子,都是一臉如喪考妣,而他對太上皇,終于也打心底畏懼了起來,再不敢勸。
秦院正這種鐵桿心腹的遭遇尚且如此,遑論旁人。
就在前幾天,畫眉公公還特意悄悄來提點過一回林姜皇上這兩日因回了鎮國公牛家子弟逼死人命,刑部報上來處流放刑罰之事,就被太上皇大大斥責了,還說皇上不去做正事,倒盯著這些老臣之家嚴刑苛政起來,只為了立威風。
太上皇還陰陽怪氣了皇上一番“朕還在呢,皇上就要流放了鎮國公一家子,呵,若朕不在了他們只怕都立時要跟著去地下服侍朕去了吧也是,你現是皇上是天子,少了朕給你挑的朝臣們怕什么。自然有別的好臣子可以使喚。”
給皇上驚得如驚弓之鳥,連連認錯,當日就命刑部把流放改成了監禁,還是那種拿銀子可以免掉坐牢年限的監禁。
畫眉公公告訴林姜這事兒,倒不是八卦和泄露機密,而是提醒林姜最近要低眉順眼做人,別惹著生悶氣的皇上。
果然林姜那日一摸脈,就覺得皇上肝氣頗郁,顯然是憋出了內傷。
她還久違地給皇上開了幅藥喝。
皇上當時就再次暗示她“上回你說,父皇一年之期”朕不會真的還要熬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