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升起,路燈次第點亮,從城市邊緣帶往中心走去,夜晚似乎也一下子喧鬧起來,邀月城燈火通明。不過與往常不同,這剛剛入夜,街道兩旁的商鋪已經開始打烊,游玩或工作的人也成群的歸家。
賣糖葫蘆的老叟拄著稻草架在一旁休息,稻草垛上只剩下幾串冰糖葫蘆。和他熟識的街坊鄰居給小女兒買了串糖葫蘆,一邊勸他,“通知上說天工子今日要對邀月大陣進行升級,你還是早些回家吧”
“莫急,我這還剩幾串了”
鄰居哎了一聲,正欲說話。滿月的光輝恰好越過屋脊照在街面上,通明如水。
“今日是滿月呀。”鄰居摸了把女兒的頭“囡囡,要拜月啦”
母女兩人一同閉上眼睛,雙手合攏,朝小天工池的月精石方向拜了三拜。
小女孩啃著糖葫蘆,“娘,為什么要拜月”
“這是邀月建城以來的傳統哦。”婦人回答。
“是會實現愿望嗎”
“不是。”婦人揉她臉蛋,“是表達我們的感激和祝福。”
小女孩似懂非懂,“那是表達對誰的感激和祝福啊是傳說中的月下仙人嗎”
婦人和賣糖葫蘆的老叟都笑起來,小女孩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抬起手指,“喏,像他一樣的仙人”
婦人和老叟順著手指方向看過去,燈火里慢慢行來一道身影,青衫寥落,如墨長發,白綢蒙眼,優美的輪廓和柔軟的唇,光若近若離的籠在他身上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直到他走到近前,溫潤的嗓音傳進耳朵才如夢初醒。
“糖葫蘆多少錢”
小女孩目不轉睛,哇了一聲,“原來仙人也吃糖葫蘆”
老叟有些局促的比了個數。
青衫人也就是姜緩付了錢,將所有糖葫蘆都收進袖子里,自己手里留了一串,垂眸見小女孩朝他咽口水,彎下腰和她說話,“不行哦,會蛀牙。”
小女孩的臉刷的一下漲紅了,躲到了母親身后。
姜緩重新站直,溫和一笑,“快點回家吧。”他提醒道。
這一老一青年一稚童怔怔看著這人重新邁步離開,寬大的袖子像云一樣優美飄動,修長身影逐漸隱沒在滿月的潔白光輝里。
小女孩摸著臉,“他可真好看”
“是啊。”婦人無意識應了句才猛地回過神,有些羞赧的摸臉,“我們便聽仙長的,趕快回去吧”
“對、對沒錯”老叟也趕緊應道。
姜緩慢慢往小天工池走,順帶解決掉一串糖葫蘆。事前天工局發布全城的通告說要對邀月大陣進行維修,讓所有人在月出后立即回家。此時的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只有一輪圓月慢慢爬上天穹。
小天工池中央的月精石已變化成滿月的形態,和天上的圓月相互呼應。
姜緩一踏入小天工池所在的廣場,周圍的路燈在一剎那全部暗下來。
天際隱約傳來弦樂歌聲,飄渺幽微,如訴如泣。一座飛檐斗拱、雕梁畫棟的精致戲臺從遠處飛來,霓裳天女輕歌曼舞,衣袂飄飄間落英繽紛。
像上元夜的河里蕩漾的蓮花燈,又像閃爍流轉的絢爛星河,由遠及近,無數光點晃晃悠悠亮起。小天工池陷入一場迷離綺麗的光焰里將緩月華光彩。當真是妥貼的名字。
而在這美麗而極致危險的光色中,琉璃瓦鎏金柱的戲臺終于落定,掀起的氣浪卷起姜緩烏黑的發絲,系在后腦的白綢帶也隨之飛舞。
一聲低沉的笑。
戲臺周圍的天女、鮮花和鳥雀皆煙消云散,所有幻像消失,只有無數被點亮的玄光石仍在起起伏伏。
姜緩抬眸。
戲臺上的美人靠,斜倚著一人,玄衣金紋,紫金冠,狹長眼眸似春水漾漾。
“東方玄。”
姜緩在真的看見東方玄其人時,心情是平靜的。
“阿緩。”東方玄聲音親昵而溫柔,“多年未見你便如此生疏了嗎”
他展開折扇,噙著笑,“明明我們還是那樣默契。”
金光牡丹的花期短暫,只有半月,滿月時就是它徹底盛放之時。月圓之后,花瓣也會隨之凋謝。
姜緩一認出金光牡丹就明白了其中含義。
東方玄會在滿月日動手。
東方玄就像看見一位老友,站起身,請姜緩到戲臺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