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問名廣場。
鳳鸞幻境有無數個,幻境里待上許久后出來也不過是須臾。
考生陸續從幻境中出來。
觀禮臺上,一名老者凝視著鳳鸞碑塔,目不轉睛。
有人認出了他,“問道人”
西門問用長袖子遮住臉,堅決不承認,“你認錯了。”
“我怎么可能認錯人你這張拖更的臉,變鬼我也會記的”來者是大書肆的老板,和西門問有長期業務往來,“你不是說家里有鳥生病了,要照顧它,所以才無暇完成連載的嗎你怎么在這里看舉鳳鸞”
西門問訕訕一笑,“哎嘿。”
“嘿個鬼”
“其實我是來找靈感的,我的下一部作品,就叫鳳鸞于飛”
書肆老板冷笑,“你先把現在這本寫完吧”
“其實,我家鳥真的生病了。”
書肆老板雙手抱胸,“別張口閉口鳥鳥鳥的,我們晉江書肆不允許”
“其實,我命不久矣。”
“呵,瞧你這拼命找理由的樣子。”
西門問閉嘴了,“下次一定。”
書肆老板哼了聲,“對了,你那書童呢”
西門問指了指鳳鸞碑塔,“在里面。”
書肆老板驚訝,“原來小童去參加舉鳳鸞了你早說嘛非得扯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
西門問假笑。
“不過,小童年紀還小,你就放心他去參加舉鳳鸞雖然有萬君在,必定無恙。但終究是年紀小閱歷淺呀。”
西門問捏著胡須,“不小啦,比老夫還大老夫養他那么久真是夠夠了。”
西門問注視著鳳鸞碑塔,面容已衰,但目光依舊清亮得像個少年人。
“他快點兒出來,老夫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三百多年前。
姜緩和西門問在入塔后不久遇見何伯,二人不得不分開行動。
西門問被金柱帶走,恢復了所有記憶。
再爽朗的人這時候好像也沒辦法笑出來。
他家人的模樣變得面目全非。
他的家人犯下這滔天的罪行
人神共憤
西門問腦海里過去的記憶和現實的一幕幕不斷沖蕩。
一會兒是那只漂亮極了的鳳凰落地為俊美郎君;一會兒是他抱著小鳳嘰擠在惟剩的被子里睡覺;一會兒是當年那座小小的城市,他快活的像只鳥到處亂串,大呼小叫著“大哥”“二哥”“何哥”;一會兒是兄長們對他親昵而責備的眼神,“小混蛋你又亂看話本好好修煉”
一會兒是二十根高聳挺立的金柱,恢弘的高塔;一會兒是朱曦倒下,酒杯灑了一地;一會兒是鳳凰赤金的血液,和那看不到盡頭的蒼白尸骸;一會兒是兄長冷酷的眼神和無恥的行徑;一會兒是族人暢飲鳳凰血、割下無辜者的頭顱做實驗。
還有
朱曦。
朱曦救了他,他卻忘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間朱曦就在這陰森可怖的地下,飽受折磨,遍體鱗傷。而他一無所知,縱情人生。
如果、如果他早一點察覺到不對勁。
如果他早一點下定決心一探究竟。
是否是
最后,懷念、痛苦、悔恨、自責、憤怒和不舍。
一幕幕變成了眼前的二十只傷痕累累的鳳鸞。底下是洶涌的血池和堆積如山的白骨,濃重的血煞積蓄如洶涌的洪水在塔底肆虐。
當姜緩披荊斬棘,好不容易到達塔底最后一層。
性格疏闊、一直愛笑的西門問扭過頭,對他道“小緩師叔,再見啦。”
西門問卻沒有再看朱曦一眼。
像不敢、又像不舍。
西門問的伴身異火名為如瑞應火,同樣是剛正至烈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