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緩許多年不曾流過眼淚了。
他已經不再是干完一票大的后就能放心暈過去的少年時醒來后還能繼續撒嬌、把自己埋在被窩里,讓師父師兄哭笑不得的戳著他的額頭。
他稍微放縱片刻,又恢復了素來的冷靜。
只有眼角如微抹霞韻的一點紅能看出他曾經哭過。
心神動蕩只一瞬,姜緩已敏銳地抓住其中的關竅。
異界入侵者是如何越過防線出現在仙界后方的
還有菱花秘境這條與仙界相連的縫隙
姜緩仔細思量著,一邊朝金色虛影揚唇一笑。
“我沒事”
話未說完,他的臉就被揪住了。
姜緩懵懵的睜大眼睛。講真,這是多少年未曾有人再揪住他的臉頰了
鴉黑色的羽睫輕顫,半掩住清潤的漆黑雙眸,一如一碧如洗的蒼空,飛鳥的羽翼劃過長長流痕。
他有些怔然的注視這道虛影。
天道雙手捏住姜緩的兩頰,半晌再沒有動作,仿佛也愣住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天道又慢慢改捏為捧,雙手捧住姜緩的臉,就像是捧住一件極珍惜的寶物。
金色虛影是沒有溫度的。
但是姜緩莫名卻從中得到了一份溫暖。
姜緩很早之前就發覺冥冥間似乎有目光在注視他這是一種直覺,同樣也是許多巧合累計在一起的篤定。
他不擅長記路,最初在千重山境里都會迷路,偶爾他繞幾圈繞煩了,就會聽天由命般的扔幾顆石子就當是問路。每回石子就能這么巧合的投對方向。
他仍舊是運氣很差但是秘境探險時累到腿軟倚靠在樹干上,茂密樹梢就恰恰好會有一顆果子掉在他手心。
他時常惦記著家鄉的人間煙火,雖然修仙了也不肯放下口腹之欲。
有一次,帶著一群小蘿卜頭跑到水邊釣魚,他這爛運氣就算是坐一天也釣不出一條魚,昭衡他們就小心翼翼想偷偷給他送魚但最后,他總能在最后一鉤釣上一條肥魚。
明華夸張語氣“師叔祖你深藏不露”
他提著自己魚鉤,一臉茫然“但是,我忘上餌了啊。”
昭修一本正經,完全不像在哄師叔祖開心“愿者上鉤,這才是釣魚的最高境界。”
姜緩
他晚上依舊會睡覺,前一夜仗著修為護體時常忘了蓋被子也是常有的事,除了他師父師兄會操心給他蓋上被子、掩好風窗,似乎還有一人會悄悄給他蓋上薄毯那是在他一人孤身在外,無長輩在側時。
他三百年漫長閉關,從未覺得枯寂空無,也因為那長長歲月不時有一陣清風將兩三朵花送至他的身前。
雖然都是不起眼的小事既沒有讓他氣運滔天一腳一個靈材異寶,也不曾讓他在修煉上有什么加成,但是一點一滴,俱是關切。
姜緩心里是把天道當做長輩、友人的不過長輩的成分更高一些。
許久,姜緩彎起眼睛,以一種玩笑似的口吻“天道爸爸脖子酸了。”
天道立即松開。
姜緩看不見天道的臉,但他知曉祂定然是在溫和的注視他雖則他懷疑天道沒有臉,祂現下化身出一個虛影大抵是為了安慰他,這種長輩的深情厚誼,姜緩自覺不能辜負。
“我沒事了。”姜緩重復強調道。
這次是真的沒事了。
天道只是輕輕摸了摸姜緩的頭發。
“好。”天道這樣道。
祂又頓了頓,抬手將姜緩散落在耳邊的碎發勾去耳后。
這個動作甚是溫柔親昵,姜緩眨巴眼睛,回了一個笑容。
然后,一把糖果遞到他跟前。
天道遞給他糖果。
還像哄孩子一樣。
姜緩笑納了。
不過,他接過糖果時,隱約覺得天道爸爸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
這是他們的一種默契。
“您想說什么”姜緩直接問。
天道默然片刻,抬手拂過他微紅的眼角,姜緩眼睫毛眨動,專注的看祂。
姜緩疑惑。隨即就感覺頭上一重。頭發被揉亂了。
“哎”
“你叫誰爸爸”天道不喜不怒的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