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事,是梅鶴庭不為人知的隱密。
一個一只知讀圣賢書的少年,在十六歲的一日清晨,始生望被衾頭怔的經驗。竅開得遲,便如滔天洪水積于一甕。
那甕瓶兒一朝破碎,從此暗夜中,便生數不盡的歧曲之念。
至十七歲尚主,合巹吉時,新婦腰那條滑如水的紅綢鸞帶,如同一個肖想多時的甜蜜陷阱,無人教他,他卻無師自通,生一種異于常理的念頭。
那時他便絕望地知曉,在那事,自己活活是斯文掃地。
他受圣賢教化,豈能辱斯文。
唯克制。
她曾抱怨,他的話太少,不愿對她敞開扉。
殊不知他只強行調轉開視線,才能將那些對她難啟齒的腌臜之念,扼殺于未萌。
素來知曉,她喜歡的,是干凈無塵的梅鶴庭。
眼下當口,梅鶴庭的理智被方才親眼所見的一幕燃燒殆盡,沉喘,一腳踹開浴室扇,抱人入內,又用靴跟重重勾。
男女的力量天懸殊,宣明珠嫌掙扎不體面,反成欲拒迎的調,從方才便將臂遮攏在胸前,冷冰冰看個失態的男人。
“梅氏子,你次擅闖本宮內苑,眼中王法嗎里天家嗎”
“殿下故意遣走暗衛侍女,不就是為讓臣瞧見那一幕”
怒到極致,梅鶴庭的神色反而沉靜下去。駐足,將人在四方嵌璧的溫湯池邊放下。
他注視那雙唯疏冷的眼眸,從平視,到仰視,就那么屈膝跪到她面前。
壓抑整片胸腔里的酥麻,滾燙的指輕輕捉住玉人的踝。
梅鶴庭忍住將條被人褻瀆過的長裙撕破的沖動,垂下濃睫“臣伺候殿下沐浴,可好”
處是長公主專用的浴池,常年引入小瑤山溫泉水,池面四季皆氤氳一層水霧,如云岫。
身威肅公服的男人跪在旖旎的水霧中,明明劍眉凌厲,卻低首鬢濕。
好似玉山傾倒,謫仙折腰。
宣明珠眉蹙起一道淺淺的折痕,幾分啼笑皆非。
更多的,是失所望與無奈何。
她趕子七年,也未掘他以色誘人的趣,一朝琵琶抱,他便不顧臉面地做副姿態。
豈非等同說,她些年的付全是犯傻,只需一個掉頭,形便會截不同。
那么之前又算什么呢
他讓她覺得,自己的真太不值錢。
“嫌臟啊。”宣明珠漫不經搴搴裙擺。
她解他,一個從身到都干凈剔透的潔凈人,生一張不可褻瀆的皮囊,對待自己的私物,也如時時拂拭的明鏡雪臺。
受不任何人染指。
明明對床帷之事不熱衷,看到她與其他男子接觸,卻大失分寸以至于此。
不是愛,只是他的尊嚴與占據欲所不容許。
“我早已說過,我若養面首,你恐怕受不。”
宣明珠撣撣被他捏皺的衣袖,“今日個,是你看到的,他日更多你看不到的,所以梅氏子,勸你早早斷干脆,雙方一個體面。”
梅鶴庭任她在剜刀,執拗地仰視她的雙眼,眼底血絲密布,“我種種之錯,必給殿下一個交代,只是,求你,莫賭氣與那些貓狗胚子攪纏”
他忍受不,一丁點都忍受不。
單是想象她與其他男子在一起,他的就落入刀山火海萬劫不復。
宣明珠聽話,大感滑稽,儇動眉的朱砂痣,垂眼“梅氏子,你是否以為本宮曾嫁入梅家,便一生替你守貞是否以為本宮懷過你的骨肉,輩子便狗皮膏藥似的再也離不得你你的胸懷溝壑何處去你的君臣尊卑何處去”
不惡語相向,本是她留給雙方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