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自立國以降,崇尚君權神授,司天臺的存在雖無鸞臺鳳閣起眼,往大了說,是一朝氣運之所在。
結果建逾百的觀星樓,就在北營軍蠻橫的長戈鐵蹄下轟然倒塌,成了一片廢墟。
“長公主殿下息怒,萬事好說話,這犯天命的事萬萬做不得,砸不得呀”
司天臺里一片鬼哭狼嚎。
“天命,砸不得”長公主檀唇輕莞,眼中激不起半點煙塵。
當她何嘗不是央求那幫千殺的奴才,說皇娘娘的桃樹砍不得,又有誰聽她的了她抬頭望了眼湛藍天穹,“我砸的就是天命。”
“聽說華苗新死了死得巧啊,他倒避難,知道落在本宮手里得不著好,早早趕去投胎了。”
“長公主慎言”
在一群如喪考妣的欽天官中,一個身穿赭黃袍的長髯官員排眾而出,乃是司天監的副正方高秋。
他容頗有正氣,梗頸怒目“司天臺定歷,通天命,多來為了國朝的氣運殫精竭慮。長公主如此肆意妄為,是不將皇帝陛下放在眼里,還是不將晉朝江山放在眼里若不收手,恐遭天遣”
軍衛橫戟圍出的步障外已聚集了無數百姓,聽到這番慷慨陳詞,不由對著廣場內的景象喁喁議論起來。
有上了歲數的人抬頭忡忡呢喃“星樓塌,天神怒,恐觸怒天上的仙人啊。”
“放肆”林故歸槍指方高秋厲喝一聲,只待長公主一個令下,便要上將這不知好歹沖撞殿下的人給捆了。
宣珠卻搖搖頭,眼望方高秋慢悠悠道“如今司天臺是你管事難得,還有如此骨鯁不畏死的人。”
她輕聲一,帶出幾分嘲弄的意味,“只是本宮不解,收受宮賂銀,借天象之說信口雌黃時,爾等怎不談天與內黨勾聯,以煞星妨主傾軋人臣時,爾等可敢言命如今窩端了,便大義凜然起來,好個新鮮。”
高冠廣袍襯她一張芙蓉柳,盈細的腰脊,那襲肅穆的玄錦寬帶束住風情,透出一種雌雄莫辨的麗昳。
她站在哪里,哪里便成一道風景。
隨著曼曼話音,轟然起飛塵,觀星樓的最一角飛檐墜落在地。
方高秋色慘白。
他見這幫匪子一般的軍兵非但沒有收手的意思,似乎還打算拆了三間兩架的衙門口,暗叫苦,只期盼皇帝陛下得信,速速派羽林軍來救難。
百姓在外圍越聚越多,鬧出這么大的靜,九門提督早趕來了,壓刀駐足在人群中,目光深邃地凝視廣臺上風采耀華的女子。
萬千須眉,不及公主一怒。
聞訊而至的京兆府尹親自領了兩隊兵,瞧見端門外一片沖天而起的飛煙揚霧,京官的心肝脾肺一頓亂顫。
待發現湊在人堆里悠哉游哉看熱鬧的言淮,這頭兒都快哭了。
“言世子,言將軍,言督司您來了倒快些管管啊,今兒長公主究竟哪路氣不順了,究竟奉了誰的旨令這樣下去,別要把天捅出個窟窿吧”
“呀,您來了。”言淮無辜地攤開手,“大人瞧見了,雖說你我麾下都有兵衛,都是錦衣壓刀,可北衙軍什么力那是上京禁軍里的頭頭。
“我還輕,膽子可小呢。”
說完縮縮脖頸,不忘作出“您膽大您去攔下試試”的表情。
“求世子別蒙人玩兒了。”天罡倒反啦,在南疆戮敵如斬草的平南將軍都好意思說自個兒膽小
京兆尹的眼淚真下來了,一把紀的人,只差跺腳學他耍無賴。
“世子和那位殿下姑奶奶的交情,誰不知曉,您的麾下擱哪兒呢啊,耳朵眼兒里藏著吶您不是一個人沒帶嗎”
言淮,下巴向佇立著萬國天樞的白玉廣場上一點,“大人看見了什么”
京兆尹隨他目光看去,哭喪道“我看見長公主毀了司天臺,看見夫頭頂的烏紗要不保了”
言淮搖搖頭,銳豹般的眉眼徐然舒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