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鶴庭”宣明珠不能理解他為何突然如此大膽強勢,那截雪白的頸扭轉,鳳眸顫顫圓睜,“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本宮令你即刻出去。”
泓兒與澄兒對視一眼,眼下情況,她們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卻聽男人坦然地回答“臣不想讓殿下那么疼。左右已經犯上,也不差這一條。”
他的神情就如一名專業的蹺師,手底下的力道輕重合宜,“臣知曉,殿下委屈誰也不會委屈自己的,對嗎”
一語說中了宣明珠的性情,他的技藝也確實爭氣,宣明珠下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不禁舒服地長吐一口氣。
多年的經驗,一出手便契合。
她漸漸松了僵硬的身子,半闔上眼,竟似默許了他服侍自己。半晌忽然問
“梅鶴庭,你還喜歡我嗎”
梅長生手下動作微頓,轉眸,望見那半張埋在枕上的雪頰,漆黑美麗的鬢云堆在她耳邊,像一團撥不開的霧。
千回百轉的一顆心,誰又不玲瓏。
他收回水光閃動的目光,換了個位置繼續按揉,低啞道,“若我”
他想說,若我還喜歡,一直喜歡,從未不喜歡過,殿下愿意再給長生一個機會嗎
那話音在喉間澀了澀,出口卻變成“若我如此不識好歹,如何對得起陛下的器重,與殿下對臣的寄望。”
“只是殿下也是寶鴉的母親,是臣的君上,殿下受苦,主憂臣辱。”
“臣只是,看不得。”
宣明珠沉默,她一向自認為很了解這個人,可是此時忽然生出一種看不透他的感覺,分不出他話里真假。
她想了半天,涼笑搖頭,“我信不實你了。”
“無所謂信或不信,殿下只消將臣當做”梅長生淡淡道,“和張浹年一樣的人就好了。”
宣明珠聞聽意動,正巧腰側的指頭發力,無意識地“嗯”出一聲。先前,她對梅鶴庭的態度存疑,所以有那一問,聽他竟將自己與面首相提并論,疑倒是不疑了因為以梅氏之高傲,若心中對誰有情,只會求個獨一無二,絕不會自折風骨說出這么一句話。
但她越發如墜霧里。
一個宰輔之才,他要和張浹年比什么,比誰的腰條細,比誰的聲音軟,還是比按蹺的技術,比誰能更討得她青眼
有什么必要呢。
宣明珠隱約覺得,梅鶴庭自從被她休后,變成了一個與過去割裂而矛盾的人,一方面說放下了過去,一方面卻放不過自己,嘴里總對她道君上臣下,可偶爾流露出超越尋常的關心,又讓她覺得古怪。
仿佛他的心路有九曲十八彎,每一次準備放下,都需從頭到尾梳理一遍,但往往,又迷失在中路的歧途。想想都累。
大抵是,萬事求全的梅鶴庭心里還無法接受自己有一段不完滿的婚姻吧。
帝師高徒,學了身自己跟自己博弈的本事,心思這樣深,也不見得是好事
“殿下還疼么”
小室寂靜幾許,梅長生輕聲問道。
宣明珠卻未語,原來她不知何時睡著了。
梅長生見狀,為她掖好被,未管女使二人的面面相覷,悄聲退出房間。
出門前他又回頭看了眼女子的睡顏,可能因著昨晚沒休息好的緣故,她睡得很沉實。
這天夜里,梅長生在房里箕腿背靠船板,睜眼到天明。
既然他的夢困擾了她,那便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