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有些事在洛陽不好施展,這揚州城可是姓梅的地盤,姜瑾見不得公子不歡,挺起胸脯子道
“公子說吧,有什么吩咐,屬下等言出法隨,絕不言糊”
梅長生唇角木然勾動,似是笑了一下,細看眼里,卻無溫度,仿佛蒙著層淡淡的自厭。
他說“回去睡覺。”
睡覺姜瑾愣神,公子莫不是氣糊涂了,這個時候不想法子將言世子和大長公主分開,睡什么覺啊。
難道夢里還能將公主搶回來不成
宣明珠將言淮領進去,命澄兒將她所住院落的側廈浮游小筑辟出,又命泓兒燒熱水,趕他先去清洗一番。
待少年潔凈一新而出,宣明珠也換下了身上胡服,換上一身弗肯紅色軟繚綾的家常燕寢之衫,坐在竹篁館的水荊長案后頭,向對坐一比
“坐下,說,干什么來了”
方才在人前給他留著面子,此時便是審人的架勢了。
言淮打小跟著她長大,阿姐什么脾性他能摸不準么,覷見那張冷玉芙蓉般的面龐,非但不怵,心里反而癢得慌,嘿嘿坐下道
“真沒什么事,就是聽說阿姐到揚州來,還是跟著姓梅的梅巡撫一道,有些不放心,來給阿姐充個護衛。”
宣明珠清涼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不放心什么”
言淮望著她的神色,一時語塞。
“一個羈守上京九門要地的總領督衛,撂下家業一個人趕到這里,你說,你不放心的是什么”
“阿姐是要趕我走么”言淮被詰問得靜了半晌,輕輕問。
宣明珠被他傷情的語氣觸動,意識到自己口吻重了,噤了噤,想抬手撫一下他的頭發,手臂卻又沒能抬起。
其實她心知肚明,他是為何而來的。
她對他太熟悉,可惜她對他太熟悉了。
從三歲,到十三歲,從一個小鼻涕蟲到如今的朗朗兒郎,她手把手地教他射箭騎馬,哄他喝酒,帶他游獵,看著他的身條竹節般一年年拔高
那種熟稔感,是把背后完全交給他也可放心的信任,一如手足。
惜無關風月。
“南疆七年。”
宣明珠才說了個頭,言淮目光霎那閃動,聽阿姐繼續道,“當年我沒想到你氣性那樣大,沒能攔下你,那些年你以為我便半點不擔心嗎”
“只是這些話,按你我的交情,原本盡在不言中。可我不能耽擱了你,我的心思你本也知道”
宣明珠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視你為親弟,宣明珠很感謝言恣白對我的一片心意,但若說超出”
“阿姐。”
言淮打斷了她后頭的話,少年的一雙眼睛明亮如朝陽,淡淡笑,“聽小芝姐說,阿姐用一杯酒便破了柳息壤的妄境,對待外人尚且如此,阿姐,就不肯疼一疼恣白嗎”
就不能,和恣白試一試嗎
他眼圈染了淺淺的紅,低下頭沒敢看她。
那句話在喉嚨哽噎如堵,到了嘴邊,卻變成一聲輕松的笑語“阿姐莫惱,我只想讓你陪我兩日,就兩日。”,,